春时四月,久久未开战的大辰和南星还是打了起来。怀安王和镇东侯连同他们的孩子全部出击,听闻战况惨烈。
“小姐,您怎么还有心情养花?您上次在春日宴上说有您在,大辰和南星不会打起来,可现在……您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议论您的,还说您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都气死我了。”
秋慧这几日每天都会跟尚娇说这些,尚娇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可她有什么办法,两国征战本就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且这场战争迟早要爆发,至少要比等她拿回身份后再打要来得痛快些。
从上次宴会回来,她再没有出过尚家的门,也没有管尚家的事情,任崔家在门外冷嘲热讽,她都冷眼旁观。她只是代替国公回来整顿尚家的,而尚家内部腐烂严重,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站在局外观察,也让他们知道,她可以不用管尚家的烂摊子,她并不是欠他们的。
不过等了一个月,除了叔公尚仁经常过来看她外,就没再有人来过,尚娇也不着急,平时下棋聊天,收密信,写回信,倒也清闲。
其间,尚娇在兰溪九的点拨下,让玄漠藏拙,又秘密告知程阁老故意不管事,将崔家推上风口浪尖。这样,只看皇上的表现就可以知道,他是真的不想管国事,还是因为之前有人制衡,想做渔翁。
让她欣喜的还是西田,据兰溪九所说,他父皇已经开始对张皇后和八皇子起疑,虽然还没有完全相信,也对他保持警惕,但之前由张皇后提出向大辰出兵的计划已经搁置。且他父皇对他的态度已经好转很多,生活总算没那么糟糕了。
是以,守在尚娇身边的千影卫们总是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尚娇收到从西田寄来的信件,右手拿白水晶十八子先叨咕一番,然后小心翼翼撕开信封,看到信纸上的飞白字体,嘴一咧,捧着信趴到床上看,边看边乐,或者是抽泣两声,半个时辰后才会将信保存在花梨木匣子中,又盯着匣子看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放到床下。
幻尘不禁苦恼起来,扬琴收到他的信也会这般疯疯癫癫的?
窗外春意姗姗来迟,只因这里是北方,回暖总是晚一些。
尚娇刚给雪梨喂了新鲜的肉,秋慧急匆匆跑上来,“小姐,您让程萱萱病好之后就搬出尚家,可她死活不愿意,还跑去求尚无良。尚无良知道后,以为是她主动跟您提过离开,又把她打了一顿。”
尚娇净过手,用干净雪白的绵帕擦干,“你没跟她说,我在府外已经给她安排新的去处了吗?她为何还不愿意走?难道她更喜欢在尚家挨打?”
见她脸色微愠,秋慧不敢再说闲话,只道:“可能是她怕外面的人说闲话吧。”
她的事迹北关城人人皆知,都已经成世家大族的笑柄了,还怕说闲话?她如此软弱无能,不尊重自己才是最大的不耻,连真正抬头做人的机会都没有。
尚娇下楼准备去尚无良那里看情况,正巧尚无良已经带人过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看来趴在床上三个月,伤已经彻底好了。
瞥见他手里扯着程萱萱的头发往千尺阁内拖,尚娇有些恼怒,他就是妥妥的家暴男,可这么说又不太准确,因为他似乎对外面的小妾们都很好,除了谈及钱的时候。
“尚娇,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尚无良将程萱萱像扔垃圾一样撇进来,沉着脸说道。
尚娇叹口气,坐在正座上,“我在这儿,就是家主,尚家内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我管,你不服?”
“不服。”尚无良梗着脖子,“这么多年,我对程萱萱一直这样,家主也从来没管过,你一个小娃娃瞎掺合大人的事,不嫌丢人?”
“这有什么可丢人的?按照规矩来,家族中每个人的婚事都应该经家主同意才行。当初父亲忙于正事,懒得管你们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我来正事少,也只能捡起小事重新将规矩立起来。如果你不服,好啊,咱们就按照规矩来办事,先拖出去打二十板,再拉回来陈述事实。”尚娇一双杏眸睁的大大的,稚嫩的脸上已经找寻不到童真。
尚无良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起上次被打的教训,怎么可能再次挨打?
尚娇知道他不敢,“尚无良,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就是按照你说的,把程萱萱留在你身边,以后用正妻的待遇招待她。二呢,按照我说的,同程萱萱和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可以重新娶妻,但是必须经过家里三位长老的审核同意。”
“我自己娶亲,凭什么让他们同意?”
“就凭你眼光太差,看不准人。”
尚无良正欲反驳,二房长老尚信从外面走进来,朗声道:“我同意。”进来后,先睨了眼地上欲哭无泪的程萱萱,不屑地甩了下宽袖,坐在旁边椅子上,对尚无良重复一遍,“我同意尚娇的意见。”
“爷爷……”
“闭嘴。”尚信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左手上的墨玉扳指十分显眼,冷淡又不失威严,“程萱萱进尚家后,五年无所出,又担不起侍奉公婆,管理家中事务的责任,理应被逐出家门,送还程家。”
尚娇抢先道:“送回程家就不必了,我已经问过程阁老,他已经同程萱萱断绝关系,程家不会再收留她。”顿了顿,她看向已经绝望的女子,“程萱萱,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如你先去街上打听打听,看外人都是怎么评价你的。你嫁过来的五年,尚无良可有和你圆房?若是没有,你还继续在这里挨打算什么?你是女人,但不是男人的玩物,你有反抗命运的权力。现在,我以尚家代理家主的身份送你离开尚家,去过没有虐待的生活,忘了这里。”
程萱萱茫然地看着她,突然从袖管里抽出簪子,尖端磨得锋利,似乎早有准备,阴鸷道:“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我喜欢尚无良,我爱他爱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嫁给他,你们为什么都想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