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平亲王突然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悲哀声中。
灵堂内,尚娇着丧服,头系白布,同几位哥哥跪在蒲团上,默然垂泪。
两国使臣闻听噩耗,前来吊唁。
哀乐声声,邪风卷过,纸灰飞扬。
“节哀。”
这是尚娇听过最多的两个字。
如果是她前来吊唁别人,或许也只会说这两字。
棺椁在灵堂内停留七日,于南星人而言,是他们最后同平亲王生活在同一时空。于两国使臣而言,则是他们原本已商定好的计划很可能改变,提心吊胆的日子。
外人不知,他们却清楚得很。
准备和亲的女帝养女如画失踪,平亲王坠河身死,世上哪有如此巧之事,不是殉情又是什么。
最尴尬的要数西田三皇子兰若谷,如画分明是叫嫁给他的,现在人没娶到先被绿了,还不能离开南星,真真憋了一肚子窝囊气,无处发泄。
灵柩入皇陵那日,天空乌云自东而来,空气中弥漫浓重的潮湿泥土气息,以及淡淡哀伤。
尚娇已连续三天没阖眼,上车后,扶雪强行让她躺下,哄她入睡。
“九哥哥,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女帝跑了,大哥寻自由去了,她要暂时要肩负起责任,二哥三哥说好要留在她身边,怀璧也已归顺于她,他呢?
他本是西田皇子,诈死来到望江城,成为风扶雪。
南星尘埃落大半,他也该回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多日忙碌让她忘记件事,此刻问正合时机,“你和真正的风扶雪是何关系,按理说,风扶雪在母后身边多年,换了人,母后居然没看出来。”她躺在他腿上,仰头看这张仍然戴面具的脸,“你莫不是会分身术?”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傻乎乎的。
“娇娇,或许世上真有两片相似的树叶呢。真的风扶雪是我的替身,我们二人除了相貌上有细微差别,其余别无二致。幼时我救下他时也被震惊了,后来被我母妃送去西田做探子,这件事,如今也只我一人知道,你是第二个。”
尚娇认真听他说完,坐起身,捧着他的脸捏了捏,“那你是兰溪九对吧?”
若他们二人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她回忆自己得知兰溪九死讯,被扶雪强吻,后怕问:“你什么时候顶替风扶雪的,在我来之前还是之后?”
瞧丫头又紧张又后怕的模样,兰溪九摘下面具,又扯掉人皮面具,给她看,“你来之前我就是风扶雪了,替我死的人是真的风扶雪。”说到这儿,他面色黯然神伤,“他骗我过来的。”
尚娇心头一揪,为了报恩吗?
女帝派风蝶刺杀他,风扶雪作为暗探早已知晓,这并不奇怪。他本可借机摆脱某些人,却义无反顾替兰溪九去死。
“那你,还准备拿回你真实身份吗?”如果他一直做风扶雪,将意味着西田皇室同他无缘,即便如此,应该也不影响他的计划。
兰溪九沉默良久,将她重新按回腿上,伸手覆盖她水润灵动的杏眸,身形往后车壁靠,哑声问:“你希望我拿回吗?”
“呃……”尚娇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母妃虽然没了,父皇还在,血浓于水,即便再恨也会动情,也会想念。可若他父皇知道他没死,会不会给他判个欺君之罪?
那也没关系,南星暂时在她掌控中,他父皇不要他,西田不要他,她要。
招个上门女婿,想来国公也很高兴。
“你自己决定就好,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陪着你。”
她说的是真心话,话本子常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是她对兰溪九的写照。
“为了你,我必须拿回来。”最后,他轻声说。
尚娇笑了笑,睡熟了。
平亲王逝世,女帝病倒,朝中大乱,众朝臣纷纷担忧年幼的小帝姬是否能挑大梁,肩负起山河重任。
早朝上,她果真出现了。
“快看,来了。”大臣中间有人轻喊了声,众人纷纷向上看去。
贺清茗和几位哥哥带头力挺,“参见帝姬。”
朝臣不敢怠慢,行礼附和,“参见帝姬。”
尚娇全程站在凤椅前执政,相隔几日,奏折如雪花纷飞,飘到凤桌上。
待下朝时,桌上四大摞奏折,看得她头晕目眩,求救般眼巴巴望向哥哥们。
她只是个孩子,救救孩子吧。
风月掩唇轻咳,“娇娇,你忘了昨日给我们分配任务了?扶雪,剩下的事交给你了。”说完便拉着想帮忙的风澜离开,顺便带走贺清茗和怀璧。
尚娇华服加身,鸾冠颤动,指着渐渐远去的他们,望眼欲穿。
什么分配任务,她昨日是看他们劳累份上,想趁机让他们好好休息,谁成想几日不上朝,奏折有这般多。
她忽然对国公艰辛不易体会更深了。
让人将奏折都搬去离阳宫后,尚娇和兰溪九先前往国宾馆,同姜瑾瑜等人正式见面。
“帝姬,公子。”守门侍卫见到他们无不恭敬对待,他们身份低微,再没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能力,如何能在宫中如鱼得水?
时值五月初夏,花枝颤袅,似雪霰纷飞,鸟啼蝶舞,若浮生轻梦。
首先迎接他们的不是大辰使臣,而是西田人。
“帝姬,你们南星失约,和亲公主出嫁前失踪,究竟意欲何为?”兰若谷忍无可忍,多日怨气在尚娇面前喷薄而出,怒目欲眦。
云容和朗轩拦下他,尚娇又被兰溪九护在身后,“三皇子,请注意你的态度。”
兰若谷理智被怒火吞噬,若此刻他是清醒的,定能分辨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已经下葬皇陵的九弟兰溪九。
大辰乐得其见,尚娇果然履行承诺,没让南星帮助西田和大辰开战,都凭栏而望,隔岸观火。
林遥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你们不觉得那个风扶雪声音变了,变得很耳熟吗?”
祁玦等人面面相觑,唯有姜瑾瑜目光死死盯着风扶雪拉住尚娇的手,手中上等天青釉茶盏险些化成齑粉。
红鸾觑了眼,小心翼翼问:“瑾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