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逆子拿下，关回如兰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晴天霹雳，命令下达一瞬，福如跪下来给兰溪九求情，“陛下，九皇子生母早死，性子叛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算告慰如妃在天之灵了。”
“你敢替他求情？”隆盛帝怒火顺瞳孔溢出，“谁再为他求情，拉出去杖毙！”
他怒视那些木头桩子似的侍从，“还不动手！”
侍从们置若罔闻，安稳如山。
隆盛帝拍桌而起，龙袍宽袖挥舞，猎猎生风，怒吼，“你们都聋了？朕让你们把他抓起来，你们还不动手？再不动手，同罪论处！”
福如回头瞧，也怔愣住，狐疑地看隆盛帝一遍又一遍怒斥，用力推搡铜墙铁壁般的御前侍卫。
那些侍卫面无表情，任他如何打他们，骂他们，踹他们，他们都无动于衷。
他下意识朝兰溪九看去，却见兰溪九正含笑看他，笑意冰冷，凝聚雪峰上千年寒气，不及眼底。
难道……
昨日吃饭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话语盘旋耳边，他的神态、动作早已为后续做好铺垫。
福如顿觉周身凉气飕飕，在兰溪九凝视下，他踉跄起身，捡起拿了四十年的拂尘，拂尘柄端光滑油亮，倒影出他此刻惨白无血的脸，和凝重果决的神情。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
“陛下。”他颤声轻唤，“陛下，歇歇吧，何必再和九皇子置气，小帝姬性宽和，心善，尊老爱幼，凭身份气质美貌，哪一点配不上九皇子？您身为长辈，该尊重儿女意见不是？”
“滚！朕还轮不到你个奴才教训！”隆盛帝回头瞬间，瞧见对他忠心耿耿的福如仓皇失措，他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在场侍卫无人听他吩咐，为何福如突然倒戈，为何兰溪九一反常态。
“呵，呵呵，好啊，兰溪九，是朕小瞧你了。”万种情绪归于平静，他缓慢转身，毒辣阴狠的眸子一一刮过每个人的脸，手指点着他们，最后停在兰溪九眼前，“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朕是亏待过你，在朕未有察觉时，在朕放弃你，送你去大辰时，你能暗中替换朕身边人，还控制了福如。朕说错了，你不像你母妃，你对尚娇的感情也不止是因为喜欢，皇家人不该存在真实感情，你对她更多是利用，是相中她的身份背景，权利钱财，你想做皇帝！你像朕，青出于蓝胜于蓝。”
不远处，尚娇正带人往这边赶，心里盘算遇到隆盛帝时该如何开口，蓦地听到陶然亭传出的后边几句话，举手示意身后人停下。
秋慧等人闻声张望，瞧亭子外围围着一圈御前侍卫，可能是出事了。
可，和少主有何关系？
因为亭外围拢人数众多，他们不敢贸然前进，而亭内亦无人察觉，有客人到了。
兰溪九兀自坐下，给父皇倒茶，冰山雪莲般的干净面容一点都不像能做出佞臣逼宫事件的人，还笑意和煦地说：“父皇，喝茶。”
隆盛帝拂袖扫落茶碗，“兰溪九，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夺位，就不会赴约，更不用等到现在了。”
“父皇，您实在太不了解儿臣了。儿臣半分不像您，或者说，更像舅舅。您猜，四年里，西陲二十一部落尽数投降，分别由四位将军管辖，您自认为那四位将军性情不合，放心将西陲交给他们管理，可他们背后都有同一个人控制，是谁？”
他悠然闻香，浅啜口茶，继续说：“舅舅出身商贾，生意经常远走西陲，北至十八盟，南至巫族，东至沿海，虽地处偏远，生意不甚兴隆，但广结奇人异士，对偏远之地熟悉，四位将军武功卓绝，但若非舅舅出手，他们早已战死沙场，哪里得来的胜仗？
父皇，您看不起儿臣母妃，因她痴情无脑，因她甘心被您利用，是以您用同样的眼光看待舅舅，鄙视他，殊不知，舅舅正是利用你好大喜功，恃才傲物的缺点赢得生机。儿臣也一样。您赶走儿臣，利用儿臣，无非因为儿臣是如妃的孩子，您觉得，儿臣会跟那个傻女人一样，尽心竭力为您效力。可您错了，儿臣还要感谢您，否则，如何还有今日场面，能和您平起平坐？
儿臣并非谈恋皇权，只是不喜被皇权欺压。您的皇位，儿臣真没兴趣，不过待您百年后，儿臣会帮您推举一位贤君上位，想必，父皇不会介意。”
“你，”隆盛帝认真听他说完，差点一佛升天，“你想效法尚和？你知不知道那是绝路，一旦踏上，行差踏错，万劫不复！你这是自寻死路。”
兰溪九莞尔，“儿臣可以理解成，您在关心儿臣？”
见他语噎，兰溪九摇摇头，“父皇，儿臣心意已决，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十二年，儿臣筹谋十二年，才盼来这一天，早已没有回头路。您放心，将来登基者是兰家人。”
“是你三伯的孩子？”隆盛帝仿佛瞬间苍老十岁，后背驼下去，冷声问。
兰溪九喉结动了动，深沉道：“是。”他抬头算算时间，放下茶杯起身，拱手行礼，“娇娇该来了，待她好点，儿臣先告退。”
说完，不待隆盛帝回答，他已迈步离去，末了吩咐，“照顾好陛下。”
“是。”侍卫们齐声回应。
与此同时，尚娇忙活动活动身子，往后退段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迎面撞上兰溪九，笑意盈盈，“九哥哥，我才刚来你就回去了？和皇上说完了？”
兰溪九审视她无懈可击的表情，捏起块凤梨酥，俯身在她耳边说：“晚上等我。”
尚娇脑袋嗡地一声，耳尖红的能滴血，小小声嘀咕，“哥哥没记性？”
兰溪九笑而不语，擦身走过，咬了口凤梨酥，心道：臭丫头，糕点已凉，来这儿至少一柱香，还装。
“糟了。”尚娇反应过来时，人已走远。
云容警觉，“少主，怎么了？”
“白装了。”她垂眸看着凉透的糕点，叹口气。
敢拿她当犯人对待，兰溪九，你晚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