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绞盘的吱嘎声，隧道入口厚重的铁门缓缓向两边滑开。装甲巨牛打着响鼻，继续低头吃草。刚刚的战场安静得可怕，只有火焰卷起的风声。谁也不会想到就在顷刻间一头牛消灭了一支小型武装力量，甚至可能把一个国家元首化成了灰烬。
火焰里有人影巍巍颤颤地蠕动，是死去的士兵丧尸化了。装甲巨牛嘴里还嚼着青草，摇晃着巨大的身躯返回场中，径直走入火场，扬起蹄子，不停地踩踏。我听到一阵像是气球爆炸的噗噗声音，那是装甲巨牛在踩丧尸，一蹄一颗头，既准又狠。
隧道的铁门已经完全打开，从里面静悄悄地走出了一群人，大概有三十几个，这些人的衣着非常日常，显然跟我们一样也是普通民众。其中一个应该是领头的，留着胡须，身材瘦削，颇有些仙风道骨。他径直走到已经踩完丧尸，走出火场的装甲巨牛面前，伸手去抚摸巨牛。因为巨牛实在太大，他勉强只能够到巨牛的颈项。只见他一边抚摸巨牛，一边喃喃自语，似乎在和牛交流，而那头怪牛此刻也显得相当温顺，不时低下头来，啃他另一只手递上去的青草，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让我感觉有点瘆人。
刚开始看到人的时候，杨龙是兴奋的，我甚至感觉有那么几秒钟，他几乎都要跳出去跟他们打招呼了，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到别的幸存者——严格来说太阳特种部队不算幸存者，因为他们绝壁是有备而来，只是运气不好，两个庇护所都被人捷足先登，还遭遇了超常态生物（嗯，这种环境下丧尸可以说是常态生物了），最终全灭，所以“幸”和“存”都跟他们无关。
然而这群幸存者的反常让我和杨龙感到了不安，因为从头到尾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跟牛交流的那个干瘦胡须男，其他人眼睛是直的，也没有人指挥，就各司其职，灭火，打扫，清理战场，相当有条不紊，相当高效率，不一会，就把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没用的丢进隧道口旁边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里，有用的就七手八脚地拖进隧道里。
这么一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人，相互之间竟然没有任何交流，只是默默地干着自己的事情，彼此的配合还出奇地默契。从他们的衣装上判断，这些人是跟我们一样的幸存者无疑，也许之前是什么旅行团，因为在那个看起来像是一个临时停车场的水泥空地上，停着两辆旅游大巴车。
也就是说，这些人跟我们一样，刚刚走入灾变，但跟我们不一样的是，他们得到了迅速有效的组织，而不是我们现在一团乱麻的状况。
看着他们步调一致的行为，目标一致的眼神，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但你不能否认的是：在乱世中，他们就像蜜蜂，抛弃了个体，团结成集体，就可以拥有更高效的生存方式。
他们收拾完了战场，留胡子的瘦子也完成了和装甲巨牛的“交流”，他转过身，众人齐刷刷地朝他和牛跪下，顶礼膜拜，那瘦子接受完朝拜，牵着巨牛走进黝黑的隧道，很快不见了影子，众人也三三两两地起身，退入隧道，隧道的铁门缓缓关上。
他们甚至连太阳特种部队遗留的武器都没有捡，统统扔进了天坑里，这是怎样一种自信啊？
杨龙也看傻眼了：“这些人……感觉好怪……不正常……“
我也挺震撼的，不过我挺接受现实的：“从死人爬起来咬人开始，这个世界就没有哪儿是正常的了……人家也是为了活命，要理解，我们赶紧回去吧。”
杨龙：“真不跟他们打个招呼？大家都是幸存者呢，认个门啥的，以后也可以走动走动……”
我：“要去你去，我不去。”
杨龙想了想：“算了，我也不去，没准教主一声令下，把我喂牛。”
杨龙半开玩笑地使用了教主这个词，没想到后来一语成箴。
既然最大的威胁太阳特种部队不存在了，我们也感觉轻松了很多，一路上开着车往回赶，还顺手在路边摘了些蔬菜水果，甚至逮住了一只野兔，说也奇怪，似乎丧尸化只针对人，反正我们没有见过任何动物丧尸化的。我们还兴致勃勃地讨论起隧道里的那群人，演绎了他们的来历，其中最靠谱的是这个版本：
这是一帮传销性质的某某商，长期被发财梦洗脑，被拉到深山里来“拓展心性”，这时候丧尸末日爆发了，他们躲过了人口密集的爆发点，但是也遭遇了小规模的丧尸袭击，这时候一头浑身披甲的巨牛从天而降，干掉了所有丧尸化的同伴，拯救了这群人，过去他们宗教般迷恋金钱，如今他们宗教般迷恋生存，恰好队伍里有一个人也许小时候放过牛，懂那么一点牛性，于是成了能够和“神牛”交流的“神使”，于是一个宗教式的团队就这么初具雏形，有神明，有祭祀，有信徒，相信他们即将或者已经开始着手拟定“教规”“天谕”之类的章程。
杨龙仍然有疑问：“这些逻辑都合理，唯一的问题，那牛是从哪儿来的？”
我当然答不上来，我要是能回答我也当教主去了：“那你说咱们的阴阳双鱼是从哪儿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呗，土里蹦出来的呗，我怎么知道。”
杨龙：“说实话咱那两条大鱼真不够人家的牛塞牙缝的，这牛是真牛逼，跟它吗个坦克似的，那牛要是咱们的，方圆数百里称个霸还是不成问题……”
我说：“你想得到的，人家想不到吗，等他摸清楚了装甲巨牛的习性，能够驾驭好了，你以为他不称霸，咱们今天没去打招呼是对的，对这种武器装备太霸道的邻居，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回到水坝已经快天黑，我们刚停好车，官俊兵就急匆匆地从吊桥上跑了过来。
杨龙：“多叫几个人来搬一下嘛，我们摘了很多菜，今晚还可以烤兔子……”
官俊兵气喘吁吁：”你们可算回来了，还烤个鸡毛，都等你们开会呢？“
我奇怪地问：“开会，开啥会？”
官俊兵：“一边走一边说……”
我们跟官俊兵走上了吊桥，官俊兵简短地说了一下我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太阳特种部队丢下的几个人，在胡建的”精心“治疗下，大部分人最后都死了，变了丧尸，被他们引到吊桥上做了阴阳双鱼的食物，其中只有一个没被电死，醒了过来，大家都认为太阳特种部队既然是有备而来，一定知道很多关于这个丧尸大灾变的内情，那是我们迫切想了解的，所以轮番上阵审讯，可是对方一个字也不说……
杨龙：“用刑了吗？”
官俊兵奇怪地看着他：“用刑？”
杨龙也是想多了，我们都是些普通老百姓，不要说用刑，连它吗审讯是啥都捋不清。
杨龙：“辣椒水、竹签子、老虎凳……”
杨龙也是外行充内行，把小时候故事里听过的阴影手段统统说了一遍，其实自己见都没见过。
官俊兵认真地回答他：“第一，没有辣椒，有辣椒的话还不如煮个火锅；第二，竹签子倒是可以备点，但是没人敢上，打进别人指甲里，自己看着都疼；第三，老虎凳是啥，我们不知道怎么操作……第四……”
我忍不住了：“还有第四？”
官俊兵更认真了：“第四，活下来的那个特种兵是个女的，美女，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整个太阳特种部队，全部是年轻美女。”
我和杨龙傻眼了，之前太阳特种部队全身包裹着作战服，戴着头盔面罩，确实分不出男女。
贴身护卫全部是美女，武艺高强，忠心耿耿。有事秘书上，没事上秘书。难怪人人都想当独裁者。装甲步战车里被烧成炭那哥们，真心死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