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酒酒轻飘飘的几句话再度把霍大强激得暴起,可除了一味喷吐着口水帮腔的霍大嫂外,再无人帮他说半句有用的话。
人心都是偏的。
可再怎么偏,那也得有度。
不管任谁来看,霍大强的要求都太过了。
在这两口子暴起咒骂的混乱中,眼看着里正握着笔的手都抖了起来,黑着脸的村长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声:“够了!”
扑腾着胳膊想冲下来活撕了杨酒酒和霍四的霍大强闻声而止,口水都吐干了的霍大嫂也不得不暂止了叫喊。
跟这两口子撕了人皮展露出的不堪相比,处在风波正中的杨酒酒和霍四淡定的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等耳边的聒噪终于止声,杨酒酒忍住心底翻涌的暴躁掸了掸手指,慢条斯理地说:“大人,村长,各位耆老,关于分家的事儿霍大强放了他想放的屁,我也有几句话想说。”
里正头疼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且说来听听。”
杨酒酒转头看向霍四。
注意到她眼中征询之意,霍四咬住下唇用力点头。
“你说,我和霍妮儿听你的。”
“行。”
杨酒酒往前走了几步,拍拍手说:“我知道自己嫁到霍家的这些年,除了给霍三生了两个孩子外没为这家里做什么贡献,所以除了该霍三给孩子挣下的那份,多的我也不该想也不能想,但是该是霍三的,就必须按规矩分,一点儿都不能少。”
“我是这么打算的,该霍三的那份儿,我代他给两个孩子拿了,破出来的地契上直接写孩子的名字,这样一来是可确保这东西将来一定会落在孩子的手里,二则也是为消除诸位对我的戒心,免得总有人怀疑我会拿了霍家的东西去贴补旁人,霍四的那份儿也当如此,落他自己的名儿。”
地契上落了孩子的名儿,就注定杨酒酒拿着这东西没地方可发卖,也不会有人敢买。
这话一出,就连村长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意外。
里正沉默片刻,点头说:“可。”
杨酒酒勾唇浅笑,说:“还有就是家中的余粮积蓄,也当按人头来分。”
“不拘总数多少,霍大强既是长房,就拿四成,余下的一分为二,我家的两个孩子领霍三的那一份儿,霍四自己单领一份,剩下的不管多少,自然都是霍大强的,不求多得,但是有多少拖多少出来,就当着众人的面过称直接分,这样既确保了无人可作妖耍心思,也可让我和霍四心服口服。”
里正和村长对视一眼,二者纷纷点头。
“行,按你说的办。”
杨酒酒面露感激浅笑出声,转身看了眼身后的房子,抿唇道:“最后剩下的就是这房子。”
房子是整物,不像地契似的能破开分别落名儿,要想分家划开,只能是按东西两侧的大小而论。
可不管怎么分,哪怕是在中间隔出一道院墙来,到底都是紧挨着的。
杨酒酒一想到都分了家还随时会遭遇麻烦就恶心得不住反胃,索性说:“这房子是拆不开的,也分不利索,倒是不必多纠扯。”
“村东头那边靠竹林的自留地里还有三间老茅屋,是二老生前所建,我要那个。”
里正不清楚那老茅屋的情况,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白发老人。
白发老人默了片刻,皱眉道:“霍三家的,那老房子是你公公婆婆在世的时候住的,地方窄就罢了,多年过去也老旧了许多,跟这里可不能比。”
霍家目前住的房子是掏空了二老一辈子的积蓄建的,堂屋坐北朝南,东西两侧各有分房。
虽不说多好,可跟那多年的老茅屋相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豪华。
杨酒酒早就猜到会有人这么说,略显拘谨地笑了下,轻声解释:“您说的我都知道,只不过我带着两个孩子,只想过些清净日子,着实禁不起三天一吵两天一闹的,若能求个清宁,吃些亏也无妨。”
她没明着诉苦,也没摆在明面上指责谁的不是,可听到这话的人无一例外,都意味不明地把目光放在了霍大强家两口子的身上。
若说吵闹,谁比得上这俩能耐?
里正提起笔画了几下,迟疑地看向霍四:“你呢?”
“你可有什么想法?”
霍四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同时看着,心头打鼓的同时脸上的血色无声而散,动作略显僵硬地低着头沙哑道:“我听您的。”
该说的能说的,都被杨酒酒替他说完了。
只要是按杨酒酒说的做,他吃不了多大的亏。
跟难缠棘手的霍大强两口子相比,杨酒酒和霍四简直就是非常的善解人意好说话。
里正绞了半天的眉毛终于见了舒展的迹象,抖了抖手里的笔,转头跟身边的白发老人和村长低声商议了片刻。
待商议声定,里正直接无视了霍大强夫妇,坐直了看着杨酒酒说:“田地和余粮的事儿就按你说的办,一会儿我就带着人拿了你家里的地契往县衙走一趟,破开了分别落了名儿以后给你们送来,现在就让人进屋把存粮都搬出来分了。”
杨酒酒心中大定猛地呼出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对着上座的诸位躬身致意。
“多谢。”
里正摆手说:“倒也不必客气。”
“只是这房子……”
“你虽是自让了一步,可我问了村长,自留地那边的老茅屋着实不太像样,为以示公正,也是贴补你一二,那边的三分自留地直接划到你儿子的名下,也算是给在房子上给的补偿。”
他说完看向霍四,说:“霍四,你三嫂分去了村东头的自留地,破是破了些,可也算有个住处,至于你,往后就搬到你三嫂原本住的西侧屋来,堂屋和东侧屋归你大哥所有,西侧两间房都归你,你看行吗?”
霍四眉心微皱,突然说:“我不要这里的房子,能换成粮食吗?”
跟霍大强一家子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谁住了谁知道膈应。
既然是分了家,霍四就再也不想跟他们有牵扯了。
里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难忍意外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房子。”
里正怕他年纪小冲动误事儿,叹了一声劝道:“霍四,你别冲动。”
“你不要房子,你往后住哪儿?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打算,也得想想霍妮儿,你……”
“他和霍妮儿跟我一道儿去老茅屋那边住,碍不着什么。”
杨酒酒的突然插话让里正再度陷入了无言。
见霍四不反对,村长难以置信地挑起了眉:“霍四,你和霍妮儿往后都打算跟你三嫂过?”
霍大强触电似的跟着蹦了起来,指着霍四就说:“你是跟这贱人联合好了一起来算计我?!”
家产分了三份,杨酒酒拿了一份儿,霍四拿了一份转头就奔向了杨酒酒,这么算下来杨酒酒岂不是一人得了两份的便宜!
霍大强被人掐了脖子似的再度叫骂起来:“不行!这是他们算计好的,这家不能这么分!”
“霍四带着霍妮儿去跟杨酒酒过,他们就只能算一份儿!多的……”
咔嚓一声脆响打断了霍大强的叫嚷,与此同时徒手掰断了一根木棍的杨酒酒唇边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看着骤然变色的霍大强轻描淡写地说:“大哥。”
“这家具体该怎么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既然是说定了,你就别废话了,霍四和霍妮儿这道家门分出去以后愿意跟谁过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与你何干?”
“你要是实在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真照你的意思这家不分也行,只是我这人受不住闲人闲气,哪天要是心情好送你半斤耗子药下酒,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的时候你可别说害怕。”
她的声音不大,可字里行间的迫人冷意却让人无端从心底深处渗出一股挥之不去的颤意。
霍大强颤抖着肚子狠狠一颤再没了言语。
霍大嫂则是哆哆嗦嗦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你……你难不成还想杀人?!”
杨酒酒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遗憾道:“我当然不想死,只是防不住有人总想打着灯笼上茅厕。”
“大哥,大嫂,你们别欺人太甚,真要是给我惹急了,那就都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