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铁柱的娘来势汹汹,势要跟杨酒酒一较高下。
然而想象中的一力碾压,在杨酒酒不甘示弱的反击下成了不可说的痴心妄想。
她三言两语被噎得满脸青紫,实在是找不到话说,激恼顿起,指着杨酒酒就脱口大骂:“杨酒酒你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糟烂货!”
“你自己不管教好那两个小畜生,关我儿子什么事儿?你说是我儿子推人下水,还打人,你亲眼看到了吗?龇个红口白牙你就想扯歪理,你当我是吃素的?!”
“我告诉你,这次的事儿暂时就算了,可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欺负我儿子,我就打死你家的那两个小畜生!我看你还怎么……”
“啊!”
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霍妮儿铁青着脸端着个木盆冲出来,迎面朝着大门就把盆里的水泼了出去。
铁柱娘毫无防备闪躲不及,被掺了泥巴的水泼得一头一脸,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里甚至都灌了不少带沙的水。
杨酒酒见状果断后撤,没了刚刚怒呛他人的嚣张气焰,双手贴腹站着一动不动,眼珠来回骨碌滚着看戏。
被泼了水的霍婶捂着脖子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红着眼看向抱着木盆一脸愤怒盯着自己的霍妮儿,怒道:“你也是个浪荡的贱货!”
“被野男人污了身子还敢腆着脸活,换作个要脸的早就自己一头吊死了!霍妮儿你……”
“霍婶,都说了是孩子间小打小闹的事儿,你这么上纲上线的做什么?”
霍四抱着胳膊靠在大开的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身是水满脸狰狞的霍婶说:“再说你也没亲眼看到是谁逼着霍铁柱上树的,你凭啥就认定是我三嫂的错?”
“你家的铁柱要是自己不愿意上树,难不成我三嫂还能给他扔上去?”
霍四话音刚落,藏在屋内的大宝和二宝纷纷探头,从他的身后冒出两个小脑袋,嘟着一张生气的小脸咬牙说:“就是就是!”
“明明就是霍铁柱先动手的!”
“就是他的错!”
“对!就是霍铁柱的错!”
大宝说到生气的地方忍不住学着霍妮儿的样儿小手往腰上一叉,指着目瞪口呆的霍婶说:“不信就把霍铁柱叫来问!”
霍铁柱在家受宠,在外也肆无忌惮。
欺小的骂大的,村子里年岁差不多的娃娃基本上都被他欺负过。
与他相比,大宝年岁小,二宝身子弱,这两个孩子合起来都不见得有霍铁柱一人招恨。
前来给儿子讨说法的霍婶自己也只知道自己不占理,被接连硬怼了一通气得满脸涨红,手都抖了起来。
“你你你……”
“你们这一家子简直就是蛮不讲理!”
保持沉默的杨酒酒玩味勾唇,忍着笑一脸受教地说:“是是是,这不是都跟你学的吗?”
“要不是嫂子教的好,我们这样老实本分的人家怎么可能学得会这样泼皮无赖的招数?”
眼看着霍婶的脸越来越黑,杨酒酒扯了扯嘴角不紧不慢地说:“其实按你的说法,铁柱大概就是想跟我家的孩子一起玩儿,也没什么恶意,不过我家的大宝和二宝年纪小,跟他只怕是玩儿不到一处去,这才起了误会。”
“要不这样,我家的老四比铁柱大不了多少,下次铁柱缺人玩儿的时候,就别找大宝和二宝了,来找老四!”
杨酒酒抬手一指眼露错愕的霍四,笑眯眯地说:“让这俩孩子的小叔陪他玩儿,肯定能耍到一处去,也省得还闹出这样的口角来,嫂子你说呢?”
霍四是比霍铁柱大不了多少,可他打小就在码头上跟着搬货扛货,年纪不大却生生磨出了一把子好力气,就他这样的,霍铁柱禁得起他玩儿几下?
长了一身虚肉的霍铁柱到了他手里,不跟甩个沙包似的啊?
瞥见霍婶的脸色变了,刚刚还怒不可遏的霍妮儿表情一僵,嘴角失控地抽了起来。八壹中文網
霍四低头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浅笑,一本正经地挽了挽袖子,露出自己精壮的胳膊,说:“好,我陪他玩儿。”
霍婶……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不像好话。
霍婶接连被噎,就跟被抢了抱蛋的窝的母鸡似的怒得不住喘气。
她挨个用眼神剜过眼前的人,目光最后定格在霍四的身上,咬牙说:“霍四,你现在倒是肯帮着杨酒酒了,一口一个三嫂叫得好不亲热,可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
“她前脚刚带着你们从霍家分出来,后脚就把地卖了!”
“你在外头做工还不知道吧?你家的地都没了!全被这个败家的卖了!你别被她兜底卖了还在这里帮她数银子!到时候饿死你都没处去说!”
“我是看在咱们沾亲的份上才提醒你,你可别犯糊涂,这外来的人啊,到底跟你不是一家的,披了人皮也不见得就是个东西,你可别等到东西都被她嚯嚯完了才晓得后怕!”
田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失了田地,就等同于是把自己的饭碗砸了,彻底就没法活了,但凡不是脑子进了大水的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杨酒酒卖地的事儿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非议,也挨尽了无数白眼。
她就不信霍四能忍得了这样的事儿!
她说完仿佛预料到了自己走后这扇门后会起怎样的纷争,也不等院子里的人答话,翘着屁股后头看不见的尾巴就得意洋洋的走了。
等她走远,杨酒酒颇为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幽幽道:“她知道那地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儿吗?”
如果不是霍四首肯,还跟着去了县衙记档分割,就算是她有千百种花花心思,也是动不了半分的。
霍妮儿提起卖地的事儿有些糟心,忍着烦躁搓了搓脸,说:“大约是被气糊涂了没想起来吧。”
卖地是无奈之举,杨酒酒是跟她和霍四仔细商量后才做的决定。
因为不管是欠了芳嫂子家聘礼的债,还是杨酒酒想酿酒的大梦,手上没有现成的银子都是不能行的。
而他们并没有任何来钱快的法子,只能这么办。
霍四分到手的地卖了变现成三两银子,还了芳嫂子家的债,剩下的一两八钱杨酒酒没沾手,全都放在了霍妮儿手上。
这银子的每一笔开支都是经过一家人商量后才动,外人都说杨酒酒居心不良,可只有霍四和霍妮儿知道,她当真没动过这银子的念头。
见霍妮儿又习惯性地愁了起来,霍四抿唇说:“田地没了再想法子置办就是,用不着上火,过些日子说不定就买回来了。”
霍妮儿糟心地看他一眼,说:“咋买?”
“我会想办法。”
他说完就又变成了那个少言寡语的样子,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杨酒酒一手牵了个娃看着他关上的房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看看霍四到底在哪儿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