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酒酒生来一副好容色,哪怕是多年的蹉跎也没损着半点,翘鼻子大眼睛,素面朝天的脸都白得发光,光是站着不动,身形被微光映到墙面上,纤柳腰葫芦胸,惹眼得让人见了就两眼生红。
谁也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甚至还很勾人的她会张嘴说出这么一句话。
张哥脸上的恶笑还没散去,被她一言呛得满脸青紫,额角也爆出了愤怒的小青筋。
“小娘子,找死自有无数法子,你何必非要来撞哥哥的胸口?”
“你……”
“废什么话?”
杨酒酒被霍四气得脑瓜子嗡嗡直响,压了半天的暴躁一涌而出,不耐地斜眼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嘲道:“你是老太太的裹脚布成的精?一张嘴就又臭又长?”
“打不打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吧嗒吧嗒说个没完几个意思?”
“有这闲工夫说嘴上的花花,不如多想想怎么趴下给姑奶奶磕头认错。”
“你要是今儿能跪下大喊三声我是孙子,说不定姑奶奶见了心里高兴就放你一马呢?”
杨酒酒张嘴就喷的气势过分惊人,一开口就是无差别攻击,没留半点退路。
原本起了色心的人这会儿只剩下了怒火,也顾不上怜香惜玉了,撸起袖子就吼:“臭娘们儿你找死!”
“我今儿非得……”
砰!
一声闷响重重落地,刚把拳头举起来的张哥就跟从丝瓜藤上断了线的老瓜一样重重倒地,单是听着这动静就知道疼得不轻。
闪电般出手一击得胜的杨酒酒甩了甩手腕,讥诮道:“就这?”
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的张哥愤怒大喊:“弄死她!”
“一起上!”
“别弄死了,拖回去她就是哥几个今晚上的乐子!”
“啧。”
正值黄昏落幕之时,处在阴暗处的深巷中光线模糊得厉害,稍微远些就难以看清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杨酒酒的动作快到让这份模糊更添了一丝难言的可怖。
她实在是太快了。
拳起手落,脚踢横档。
明明手上没任何让人畏惧的刀剑武器,却生生靠着拳脚上的威力,让三个以打架逞凶斗狠为生的大男人在她手中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
可就在她把试图靠近自己的男子踹得重重撞到墙上跌倒在地之时,又惊又怒之下不住喘粗气的张哥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匕首朝着她的背心狠狠扎了下去!
被迫站定不动的霍四见状心头大颤,失声喊:“三嫂小心!”
“啊!”
咔嚓!
杨酒酒侧身避过身后袭来的冷刀,反手擒出张哥手中的匕首,手腕飞快一转右脚高抬猛踢。
张哥手腕被迫扭曲出一个诡谲的角度,痛呼之下眼前血光一闪而过。
刚刚还在自己手里的匕首不知何时到了杨酒酒的手里,刀刃上的冷光刺痛瞳孔,紧接着手腕上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八壹中文網
刀口自腕骨处划过,血色喷薄而出。
霍四呆呆地看着被染红的墙上青苔,心跳如斑驳杂乱的鼓点不断轰隆而起,手脚却像是被铁链束缚一般难以动弹。
险些被削去一只手的张哥捂着喷血的手腕倒地不起,入眼的惨状也成功遏制住了眼前的混乱。
杨酒酒下手太狠了。
挑手筋断手腕,碎骨索命见不见半点迟疑。
这样的人,谁见了能不怕?
一时间巷子深处再无刺耳的吼叫和凌乱的脚步,入耳可听的只剩下张哥惨烈的喘息和杨酒酒轻到恍如落叶的脚步声。
她反扣刀刃滴血的匕首,看着眼前两个早已吓破了胆子靠着手脚蹬地不断后退的男子,要笑不笑地挑起了眉:“还打不打?”
也许是心中的火气找到了宣泄之处,她开口时语调莫名还有一丝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愉快。
可如此场景下如此诡异的愉快,落在旁人耳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惊吓。
不久前附和着张哥叫得最凶的人忍着惊惧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想也不想地说:“不不不……不……不打了不打了……”
“你呢?”
“我……我……我不……不……”
杨酒酒微微俯身把染血的匕首贴在眼前人到处都是泥和青苔的胸前擦了擦,看着这人因恐惧而狠狠发抖的手脚,不紧不慢地说:“既然是不打了,那就磕吧!”
看着表情空白的两人,她轻笑出声:“你们该不会是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吧?”
“哎,我刚刚怎么说的来着?要是……”
她话还没说完,耳边接连响起的就是咣咣咣几声闷响。
半刻前还在耀武扬威的人跟见了祖宗的大孝子一般,对着杨酒酒磕得真心诚意用力至极。
脑门撞地声声带响,像是生怕杨酒酒不消气就会来削自己的手腕子,还身残志坚地把打结的舌头捋直了,磕磕绊绊地喊:“求姑奶奶饶命!”
“姑奶奶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
“姑奶奶饶命啊……”
靠着本事给自己长了辈分还赚了响头的杨酒酒见此并不觉得高兴,甚至还有点儿索然无味的感觉。
她意味不明地嗐了声,笑眯眯地说:“姑奶奶可没有你们这么不争气的孙子。”
“滚!”
把脑门都磕破了的两人听到这话如释重负,手脚扒地冲过去把地上早已疼得晕死过去的人拖起就跑。
可还没等跑出多远,身后就响起了杨酒酒凉丝丝的话声:“对了,往后你们再见着我兄弟,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
“霍四兄弟,不!”
“他往后就是我们哥儿几个的霍大爷!我们一定好好伺候霍大爷再也不敢冒犯了!”
突然被叫做霍大爷的霍四满脸迷幻地眨了眨眼,看着毅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杨酒酒,喉咙里像是堵了浸水棉花似的,怎么都张不开口。
杨酒酒目光深深地看他一眼,冷笑摆手:“滚吧。”
挨打的几个人一溜烟儿的滚了。
巷子深处只剩下了怒火中烧的杨酒酒和哑口无言的霍四。
四目相对,霍四难得心虚气短。
他目光闪躲地低下头,沙哑着嗓子说:“我……”
“你什么?”
杨酒酒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腕,把匕首刀刃上残留的最后一点血迹擦在墙面的青苔之上,似笑似嘲地说:“知道刚刚为什么把那个姓张的打那么惨吗?”
霍四看着似的残余的刺目血迹说不出话。
杨酒酒唇角微掀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盯着霍四闪烁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怕不揪着撞上门来的倒霉鬼打一顿出气,挨打的人就会变成你。”
她一直觉得霍四这小崽子心思深看不透。
总觉得他看似寡言沉默,可实际上骨子里却泛着一股常人没有的阴厉狠辣,怕他控制不好那股子戾气,有朝一日会走上歧途。
事实证明她没猜错。
这混小子的确是能耐。
半个月没看出,就直接混成赌坊的打手了!
今日能为了一两银子就帮着老板打断赌徒的腿,来日他是不是就能为了老板的一句话去杀人放火?!
赌坊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小孩子该待的吗!
杨酒酒越想越是来气,脸也黑得可怕。
可一想到霍四带回家那些多出来的米粮,又实在是说不出重话,心口翻搅而起的怒火扭曲了五官,可颤抖的手怎么都落不下去。
沉默过半,杨酒酒泄愤似的狠狠地朝着霍四点了点,咬牙说:“你该庆幸我现在脾气好了许多,换作前几年我今儿非得一路抽着你回去!看你知不知道厉害!”
“下次见着那个姓张的记得跟他说谢他保你狗命,要不是他为你挡了灾,我今儿打的就是你!”
数月以来,这是杨酒酒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的对着霍四说话。
她的语气实在算不得多好,可霍四听了却只是默默地低下头不敢多言。
他知道杨酒酒是为他好,也知道今日要不是杨酒酒及时赶到,他定是难以脱身,可是……
不等他踌躇出让杨酒酒消气的话,正准备要走的杨酒酒眸光骤然一凛,随意捏在手里的匕首也无声转了个方向。
刀尖对外。
她本能地伸手把还没回神的霍四挡在自己身后,眯眼看着巷子角落的另一端,冷声说:“既然是来了,藏藏躲躲的做什么?”
“谁在哪儿?”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