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年暗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愣了下为缓和气氛似的说：“那我听说你还有一双弟弟妹妹，据说是少见的龙凤胎，你的弟弟妹妹呢？”
“妹妹据说是不在家了，不知在何处，弟弟外出多年，眼下也不在此处了。”
在回来之前，霍川曾派人去霍大强家里打听霍四和霍妮儿的情况。
可谁知回去传话的人却说，家里一个他想找的人都没有了。
如今是死的死，在外的在外，村子里唯一还在的就是霍大强一家。
他在家的时候就跟霍大强不对付，兄弟俩谈不上关系多好，如今父母故去弟妹下落不明，他哪儿会有去找霍大强叙旧的心思？
吴年总共就开了两次口，说一句踩一句的雷，说到这实在是找不到可说的了，只能是挂着额角尴尬的冷汗没话找话地说：“对了，我之前还听人说，霍哥你原本不叫霍川，现在的名字是大元帅亲自给改的？”
霍川低垂着眼帘轻轻点头，不疾不徐地说：“我原本叫霍三。”
“因为在家中行三，上头有两个哥哥，二哥没养大，就剩了个大哥，爹娘想不出什么好的，干脆就论了行次，直接叫了霍三，可大元帅说这名儿不大气，听着也少些底蕴，可名姓来自于父母，轻易不好改，干脆就把三字倒一下，改成了川。”
霍川跟霍三相比，的确是好听了许多。
可对他本人而言，他想要的其实不是这个。
一向话少的霍川顿了顿，仰头看着不远处冒出的淡淡青烟，微不可闻地说：“大元帅和少主都是我的贵人，可要是能有机会选，我还是不想要这份贵气。”
若是能在家中护着妻儿父母，养老送终跪孝于灵前，他用什么来换都心甘情愿。
吴年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可还是轻易捕捉到了这看似平常的话中藏着难言的孤寂和愧疚。
他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生死自有天命，这样的事儿是不能强求的。”
“要是二老和嫂子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么出息，心里肯定也是欣慰的，霍哥你不必太自责了。”
霍川扯着嘴角挤出个笑没言声。
吴年见状无声一叹，抓紧了手中的缰绳默默赶车。
临溪村是个不大的小村子。
总共也没住着多少人。
一旦村头有点儿什么动静，顺着风就能传到村尾上。
什么也瞒不过。
霍川在村子里长大，自是知道村民的秉性，只是他此番回来意在不同，暂时无心与人打交道，故而临近村口时就躲避似的进了马车，只留吴年在外赶车。
吴年一路顺着大道进了村，按照霍川的指点没去霍家，反而是直接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赶去。
此刻的村长不在家。
在家的只有村长家的两个小孙儿和儿媳。
村长家的儿媳是新嫁进临溪村的，也不认识在传闻中早死了多少年的霍川，看着这看起来就很贵的马车径直停在自己家的门前，还吓得心里哆嗦了一下，再一看下车的霍川长相俊美身形高大，心头更是控制不住地打鼓。
她红着耳朵小声说：“你找谁啊？”
霍川对着眼前的生面孔客客气气地笑了下，说：“我找村长，村长在吗？”
“找我公爹啊？”
“你来的不巧，我公爹这会儿不在家咧。”
她虽是在面对陌生男子时有些羞涩，可到底是跟着村里的妇人们碎嘴惯了的，热心一上头就顾不得别的，张嘴就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村子里的人，你大约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你在这里等的话，一时半会儿只怕也是等不到人的，我估计我公爹不到夜半是回不来的。”
霍川找到村长，就是想问问二老以及妻儿的坟墓在何处，另外再仔细问问霍四和霍妮儿的下落，他发自内心的不想跟霍大强家两口子打交道。
他不想回霍家，也不想见霍家的人，也就意味着他进不去家门，也不能在家里住。
随便耽搁会儿也就罢了，可要是在这里等久了，说不定就会耽搁去祭奠的时辰。
他抿着唇想了想，说：“那你知道村长去哪儿了吗？”
“你想去找他啊？”
“对。”
“哎呦，虽然不知道你找我公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可你要是不想被聒噪得耳朵疼，要不还是听我一句劝，别去了。”
像是怕他不知道事态的严重，这小媳妇儿还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知道，这回出事儿的是霍大强家，霍大强这人属实是过分的不着调，昨日刚收了上祭的礼，摸着黑就把东西全都拿去赌输了，今日吹打的先生拿不到说好的银钱，收拾了东西就要走，还当场就闹起来了！”
吹打先生专门做的是白事买卖，在常人眼中都颇有几分神秘，轻易也不敢招惹，谁家请来了都是客客气气地待着，等事情了了，再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
可霍大强这人百般不忌啊。
他不光是敢偷别人家的东西，敢赖村民家的债，他甚至连吹打先生帮着操办丧事的银子都不愿给。
那几个先生大约干了一辈子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人，一怒之下就闹了起来。
有人见实在不像样了，这才赶着来找了村长去做主，省得霍大强靠着自己一个人的本事，把全村霍氏人的脸都丢光了。
村长去做主，只怕是要被气得够呛，这一时半刻的肯定回不来。
去了也是白搭。
霍川听着听着眉心微拧，狐疑道：“你说，是霍大强家里在操办丧事？”
“对啊，怎么你……”
“霍大强家里谁死了？这是给谁办的丧？”
“霍大强媳妇儿死了啊！”
霍川诧异道：“大嫂死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谈兴正浓的小媳妇儿闻言一顿，诧异道：“大嫂？”
“你认识霍大强家两口子？”
霍川突然得了这么个消息心里乱得很，一时没顾得上答话，略带歉意地笑了下，转身上车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吴年说：“别在这里杵着了，直接转道去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