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年心知肚明地应了一声好,随手把荷包往胸前一塞,扒拉开看热闹正看得起劲儿的人大步往里走。
他进去的时候,村长正带着人艰难地把殴打霍大强的人拉扯开。
霍大强躺在地上起不来,满脸青紫浮肿,闭着眼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也起不来。
在人群一角还挤了三个孩子,正躲在棺材的旁边扯着嗓子大哭不止。
阴阳先生拿上自己的家伙什就要走,被村长强堵在院子里帮忙的人也喊着要走,一时间场面太过混乱,竟然没人发现这里多了吴年这个生面孔。
吴年混在人群中大概听了一耳朵,在村长拦不住的时候伸手拦住了阴阳先生,好性子地笑着说:“都说一事不烦二主,先生既是都来了,不如就把事情办利索了再走吧。”
“办完再走?”
“我呸!”
被拉住的阴阳先生不满地瞪起了眼,怒道:“我就没见过谁家办事儿是这样的规矩!”
“按规矩该有的一样不给,还想让人白白帮着干活儿,世上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你撒开,我自己走!”
“哎哎哎,先生何必动怒?”
吴年从怀中拿出一块碎银子,注意到他的眼里绽开了光,无声一嗤放大了嗓门说:“先生既然是来了,那于情于理肯定是不能让您白忙活的,否则这像什么样子?”
“要不这样,今日诸位张罗着把人安葬了,这该出的丧葬费我都出了,保准不会让出手相助的各位吃亏,怎么样?”
吴年是个年轻小伙子,又有功夫在身,刻意放大嗓门的时候,声气儿比一般人都敞亮不少。
这话一出,刚才还闹哄哄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不少,不光是正焦头烂额的村长惊讶侧目,就连倒在地上装死的霍大强都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阴阳先生来干活儿,为的就是银子。
至于这银子到底是谁出的,他并不在意。
故而迟疑一瞬而过,他半信半疑地眯眼看着吴年,说:“我来往霍家好几日了,从未见过你,无缘无故的,你为何愿意帮霍家出银子?”
吴年没想到他警惕性这么高,愣了下失笑出声,抱着胳膊环视众人一圈,淡淡地说:“我是霍三的朋友。”
霍川是后来的名儿,这村里人肯定不知道。
可若说霍三,在场的人立马就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村长迟疑着往前走了几步,语气中都充满了不确定:“你是说,你是霍三的友人?”
吴年面色淡淡的点头。
“对。”
“我今日原本是想来祭奠霍家二老顺带扫墓,可没成想到了此处竟正巧遇上了这么一桩事儿。”
“说起来也是巧了,我昔年承过霍三的恩,这既是霍家的事儿,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说完往村长的手里放了五两银子,说:“这些数够了吧?”
村里寻常人家办丧事,最多二两就算是很体面的了。
吴年出手就直接是五两,这可不光是够了,说是绰绰有余都是足的。
村长拿着手里多出来的银子难得的有些无措,可心头挂着的巨石到底是轰然一声落下了。
有人自愿帮着出了银子,今日的事儿就可了了。
只要这桩事儿了结了,霍大强到底是死是活就不必在意了。
村长捧着银子连声说谢,可到底是比旁人多几分阅历,稍微一想就试探着说:“你虽说自己是霍三的友人,可霍三到底是……”
“他多年未归了,至今也不知下落,你今日帮着出了这银子,往后若是论起来,这该是……该是谁来还?”
众人默认霍三已经死了。
哪怕是看在霍三面子上得来的银子,自然也只能算作是霍三的债。
谁来了都不可能说自己能帮着还。
吴年一听就知道村长没直说的深意,微怔一瞬心里浮起的全是一言难尽的可笑。
都这种时候了,这些人还在担心债谁来还。
可见都是一群没心的。
也难怪霍哥不想提。
吴年忍着烦躁地抿了抿唇,板着脸说:“我既然是给了,就不指望着谁能还,今日这银子就当是我给的,今日事过,就算是彻底过了,如此可行?”
“行行行,当然行。”
村长喜出望外地笑了起来,连忙招手说:“来来来,快来个人给这位小哥倒水,顺便搬个凳子来,还有我……”
吴年抬手一摆就说:“不必了。”
“我今日来是有事儿在身,不便多耽搁,就不麻烦了。”
他正要走,可脚还没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顿,神色自然地转头,看着村长说:“我今日来是为了祭奠霍家二老,只是初次造访也不清楚地理位置,只怕自己一头乱撞也找不到地方,你知道霍家二老葬在什么地方吗?”
这个村长当然是知道的。
他脱口而出说了个位置,还仔细说明了霍家二老的坟是在第几列,还热心地帮着吴年指明了方向。
吴年默默在心里记下,眸光一转又说:“还有嫂子和两个孩子的呢?”
满心欢喜的村长一顿,奇怪道“什么嫂子和孩子?”
吴年翻身上了门前的车架不满地说:“还能是什么嫂子?当然是霍三的媳妇儿了!”
霍川此刻就在车里,吴年怕说话不慎刺了他的心,只想着快刀斩乱麻,脱口就说:“嫂子不是难产没了吗?”
“她和两个孩子的墓地在何处?”
村长反应过来他说的嫂子和孩子是谁,当场就愣住了不知该如何言语。
与此同时,带着霍四和霍妮儿走到门口的杨酒酒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自己死了的陌生男子,脸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