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酒酒怀疑霍川是在女子身上练就出来的一身本事,可谁知霍川愣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说:“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
“那是天生的?”
霍川顿了顿,失笑摇头。
“倒也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在跟霍川有今日的对话之前,杨酒酒大致在心里设想过无数种跟这人相处的情形以及各种可说不可说的可能性。
有一说一,在她的预想之中,霍川或许木讷,或许是个跟霍四如出一辙似的,是个长了舌头的哑巴。
但是实际上霍川的种种表现却与她预想中的情形大为不同。
这很难会不让她感到好奇和意外。
注意到她眼中的狐疑,霍川无奈之下面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赫然,掩饰情绪似的咳了一声,不太自在地说:“在今日之前,我设想过很多种见到你以后的场景。”
他大婚之后就被迫离家多年,跟杨酒酒相处的时间只有新婚连话都没说上的那一晚。
为这段本该熟悉却最是陌生的夫妻关系,为此惶恐和紧张的不光是杨酒酒自己。
霍川也紧张。
他也会惶恐害怕杨酒酒会不喜自己。
故而在军中多年,他都在留心别人与家中妻子是如何相处,甚至还会留意去打听和请教相关的事情,为的就是在有朝一日返回家中时,不会与杨酒酒发生冲突,能尽可能地对杨酒酒好。
可杨酒酒跟他之前听人说起过的都不一样。
他的妻子不无理取闹,不胡搅蛮缠,也不会像别人说的那样娇弱无依。
她展现出的独立,坚强,以及不弱于男子的果决和果敢,无一不在霍川的预料之外,也同样事事都让他无比惊喜。
注意到杨酒酒眼中散不开的愕然,霍川无奈一叹,低声说:“我之前还无数次想过如果回家你哭闹的话该怎么办,甚至还想过要不听前辈的建议,最好是在回家之前多给你准备些你可能喜欢的礼物。”
杨酒酒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地顿了顿,深深吸气随后哑然道:“所以你买了很多纸糊的首饰和衣裳?还有胭脂水粉?”
霍川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回乡祭祀,故而费劲巴拉准备了许久,准备的都是一些祭祀用得上的东西。
今日一大早,为了把马车腾出来装酒瓮,杨酒酒站在边上看着他和吴年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把塞满了车厢的祭祀之物全都拿了出来。
那大大小小的纸糊的祭祀之物中,除了女子爱的衣裳首饰,还有不少写了冥字的胭脂水粉,其中甚至还有两个纸糊的小木马。
那一看就是给孩子的。
杨酒酒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能思虑得如此周到,一时震惊呐呐地说:“你还想得挺周全……”
这要是死人真的能收到这样的祭祀之物,应该是会开心的吧?
毕竟这年头谁家去坟头上烧香会带得这么齐全?
霍川被这一句出其不意的夸赞弄得有些耳红,愣了愣才说:“想得再周全也不顶事儿,见你们都安好才是最好,否则的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家中有人在,那便是回家。
可若是家中无人,回来了又有何用?
他奔波千里为的家中的人,而不是那些无用的死物。
杨酒酒听完这话不知一时接不上话,默了片刻嗐了一声,心情复杂地说:“活着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强。”
“对了,你胳膊上那个守孝的带子能摘一个吗?”
按乡间的规矩,家中亡一人胳膊上戴一道孝。
霍川的胳膊上足足缠了三道。
他不可能是在为霍大嫂守孝,这事儿也用不上他。
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就是这三道孝中囊括了霍家二老和杨酒酒本人。
杨酒酒自己还想活,这一时半会儿也不想死。
故而这孝,就属实是没必要再继续戴了。
霍川昨日回来得匆忙,又接连生出许多意料之外的事儿,自己的确是没注意到胳膊上的东西。
这东西他戴的时间久了,哪怕是换衣裳也会习惯地继续拴上。
这会儿被杨酒酒一提才恍然想起,连忙扔了手里的缰绳手忙脚乱地去解。
他慌乱地把带子解下来不知该往哪儿放,杨酒酒见状索性伸手说:“要不给我?”
“嗯?”
“这既然是给我戴的,那给我也算是物归原主?”
霍川没想到还能这么说,愣了下好笑点头,缓缓把掌中的布带直接放在了杨酒酒的掌心之中。
杨酒酒翻转着手指来回看了一圈,而后就在霍川惊愕的目光中随手一扬。
那轻飘飘的布带子就随风朝后飘远。
“这……”
“本来就没用的玩意儿扔了得了,省得拿回去还要再想法子出去扔。”
杨酒酒抱着膝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心不在焉地说:“我还活着呢,不必帮我戴,就算是我以后死了,那也有大宝和二宝呢,用……”
“不许胡说。”
霍川难得对着杨酒酒拉下了脸,一本正经地说:“不会的。”
“你会长命百岁的。”
杨酒酒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能换来这人如此不假辞色的回答,顿了下撑不住失笑摇头,眯着眼感慨道:“你这人还挺有意思。”
起码比她想象中的有意思。
霍川听到这算不得夸赞的话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抓着缰绳静静地赶车。
杨酒酒在车架上坐了不到片刻就躬着腰进了车厢。
霍川回想着她早起时眉眼间的困倦,默不作声地把车速放慢了许多。
杨酒酒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中昏昏欲睡,也没发现今日回家的路似乎比往日的漫长许多。
等马车在家门前稳稳停下,一不小心眯了一觉的杨酒酒揉着眼睛坐起来。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此刻是在何处,车外就响起了霍妮儿震惊到颤抖的声音。
“三哥,你们为什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霍川拎着手里的大包小包无言以对。
霍妮儿掀起车帘往里一看再度狠狠一颤。
“你们两口子是把县城的铺子都搬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