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四等人下学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
不过他在人前一贯是个冷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样子。
大宝和二宝倒是欢喜得很，只是在扑到杨酒酒身上时候突然想起今日在书院中先生教的礼仪，欢快的小脚丫生生一顿，努力绞着小眉毛仔细想了想学的东西，站在距离杨酒酒一步远的位置认认真真地作揖问礼。
“孩儿给母亲请安。”
杨酒酒忍了半天没想到他们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下撑不住笑得弯了眼尾。
“好好好。”
“哈哈哈！”
她蹲下身一手揽了一个耍宝的娃娃，乐不可支挨个啃了一口，说：“好得很。”
“我家的两个小皮猴儿都学会这个了？真棒！”
“来来来，让娘好生亲近亲近，也好让我瞧瞧，这读了书的娃到底有哪儿不一样哇！”
得了夸赞的大宝和二宝咧嘴笑得愈发肆意，窝在杨酒酒的怀里就不住地回头喊爹爹。
跟在后头的霍川见了，眼底晕开的全是温温的笑。
今日虽然说是前后出了两桩不顺心的事儿。
也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不过最后的结果总归是好的。
晚饭是直接从酒楼送来的，众人吃饱喝足，杨酒酒和霍川带着霍妮儿亲自把莲姨送到了家门口，约定好了明日来的时间，而后才转身回去。
走到院子里，看到霍四臭着脸带着大宝和二宝在各自的小书桌前温习今日先生布置下的功课，霍妮儿眼角一潮，忍不住拉住杨酒酒的手指，小声唤了一声：“三嫂。”
“嗯哼？”
杨酒酒回头看她一眼，注意到她眼里的异样，笑了笑对着霍川摆手。
“你先去看看老四他们练得怎么样，时辰还早呢，我跟妮儿说说话。”
霍川很是善解人意地走了。
杨酒酒拉着霍妮儿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拍了拍身侧的小凳子，说：“来，坐下说。”
霍妮儿搓着衣摆在她的身边坐下，嘴唇反复蠕动许久，直到杨酒酒误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才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她说：“三嫂，谢谢。”
霍四和大宝还有二宝的书房是霍川亲自带着他们布置的。
霍妮儿也在其中帮了忙。
但是她是真的没想到，家里男娃娃有的东西，她也会一点儿不差的全部都有。
哪怕是霍家二老还在世，这样的待遇也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
想着杨酒酒护自己的神色，想着她背地里给自己安排的所有，霍妮儿眼角的潮色就有了蔓延的痕迹，喉头反复涌动却怎么都说不出多余的话。
见她的表情实在挣扎，杨酒酒默了片刻难忍好笑。
她弯着眼说：“多好的事儿啊，你抽鼻子做什么？”
“妮儿，你听我说，你现在年纪还小呢，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不要着急，慢慢地往前走，然后你就会发现，长大以后你可以拥有的东西会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
“我给你请先生教导，让你读书识字，不是为了别的，也不求你能有什么太好的前程，但是我希望你能读书明理，习文识人。”
“然后呀，等你到了老了的时候回想起来这一辈子，可以问心无愧说一句值得，那便是比什么都强了。”
霍妮儿挣扎得拧着自己的手，反复吸气后才哑着嗓子说：“可是这样的话，会花很多钱吧？”
杨酒酒……
这孩子怎么三句话都不离钱的？
比自己还财迷的吗？
哭笑不得的杨酒酒曲起手指在她的脑门上轻轻一敲，没好气地说：“说了多少次了，银子的事儿用不着小娃娃操心，赶紧把眼泪收一收，快去收拾了早点睡觉。”
“我可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别的不用功我不管，可要是谁敢在读书这一项上给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折腾，弄得先生找我告状，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她说完转头意有所指地咳了一声，说：“老四，你听见了吗？”
正在跟着大宝和二宝练握笔下笔的横平竖直的霍四闻声嘴角狠狠一抽，抬起手用力抹去眼角的潮湿，闷着嗓子说：“听见了！”
“听见了就给我好生地写！”
“好了，去睡觉。”
把黏黏糊糊的霍妮儿撵走，杨酒酒跟监督课堂的先生似的背着手在几个娃娃的身后转了一圈，看着纸面上努力划拉却依旧显得很惨不忍睹的字迹，忍不住牙疼地吸了一口气。
还好是送去书院请先生教了。
就这种狗刨字，要是自己在家里教，那她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满心唏嘘的杨酒酒晃晃悠悠地转了一圈，结果一转头就正巧看到了手里同样也拿了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霍川。
霍川之前提过一嘴，说自己在军中的时候，跟着人学了一些字，会写的不多，但是认识的足够用。
杨酒酒心想着都已经是当上副将军的人了，哪怕是没读过很多书，可水平相对肯定也会比霍四他们好上不少。
可一走近看清，她的脑瓜子立马就嗡的一声来回震响。
白色的纸，黑色的墨。
白纸黑字，本该是很是分明的场景。
可她眼前看到的这到底是什么鬼？
她弯腰下去努力看清纸面上写的到底是什么，霍川察觉到她的吃力，甚至还很贴心地把纸拿了起来，凑在她的眼前。
杨酒酒眯着眼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看，看了半晌后暗暗在心里吃了一惊，随即很是谨慎地说：“这是你写的？”
霍川表情一贯平淡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许可以察觉的欢喜之色。
他矜持又自得地笑着点头。
“对，我写的。”
说完他还感慨了一句：“为了学会这些，在军中都费了不小的劲儿呢。”
“可算是学会了。”
杨酒酒……
写成这样，谁给你的勇气如此骄傲的？
想起今日在纸上划拉了一堆黑道道还跟自己炫耀说自己会写字了的大宝，杨酒酒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复杂。
该说不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还有，书院能不能收一些年龄更大的学生？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霍川送去再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