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二百两银子的确不是小数。
寻常的农家户一年也就挣下三五两银子,集齐全家之力毕其一生,也不见得能攒下二百两的家底。
可贺五脱口而出的二百两,落入杨酒酒的耳中却更像是无言的讽刺。
她一寸不错地盯着贺五因为紧张和剧痛而反复变色的脸,轻飘飘地笑了几声,不紧不慢地说:“贺爷,我这人的耐性有限,你可别不识抬举。”
“三百两!”
贺五死死地咬着牙根再往上加了一百两,尽管不敢跟杨酒酒的目光对视,可嘴里的一口牙却险些咬得稀碎。
至此他大致也差不多都明白了。
找不到的人肯定在杨酒酒的掌控之中。
这人在这里赖着不走,为的不是找人,而是银子。
说出三百两见杨酒酒还不应声,贺五恨狠地一咬牙,颤着声儿说:“五百两。”
“最多五百两,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你别欺人太甚,我……”
“啊!”
一声刺耳的惨叫落地,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叫嚷出声的贺五再度被杨酒酒一脚踹翻在地。
杨酒酒看着如同蛆虫一般在地上趴着的贺五,流浮于面上的笑意悉数散去,余留下的全是让人见之骨寒的冷意。
“无价之宝是你自己说的,因为你的缘故,我丢了三个无价之宝,你就想用五百两银子打发我?”
“明着跟你说了吧,找人是个费银子费力的活儿,我自己一个人只怕是干不好,拿了一次给断的银子,只怕也不够来日的花用,一口价定不合适,我还是想要个长久些的解决办法,例如……”
“我看你这地方就不错。”
捕捉到贺五脸上逐渐裂开的震惊,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杨酒酒勾唇一笑,温和又残忍地说:“都说做人做事儿求的是个长久,为了来日着想,我觉得你还是将这地方抵给我比较合适。”
“毕竟要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银子又花用光了的话,有这么个地方在手里捏着,我好歹还能再想想法子,总不至于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再来跟你拼命,你说呢?”
贺五是以恶霸的身份起的家。
在这小县城里,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没有他不敢抢的东西。
他欺男霸女多年,习惯了去抢别人家的好东西,夺别人家里的漂亮姑娘。
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面临被强抢的境地。
他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甚至还想跟杨酒酒拼命。
可以命相搏也是需要本钱的。
无帮手无底气,在杨酒酒蹬鼻子上脸的胁迫下,他哪怕是咬碎了一口后槽牙,却又不得不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忍气吞声。
在花老板和杨酒酒示意下,谢虎很是识趣地去拿来了转让地契和宅契的纸笔。
只要贺五在这上头落了手印,再写上相应的文书,再拿走贺五手里的地契和宅契,找机会去衙门里把契划个清楚,这地方就再也跟贺五无半点干系。
贺五本来是不想摁手印的。
可是在他的手指迟迟落不下去的时候,杨酒酒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直接抓起贺五的手反手一割,寒光一闪贺五染上了血的大拇指被割破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横流之际,直接就被强抓着摁在了纸面上。
杨酒酒抓起摁了手印的纸扔到谢虎的手里,一眼也不看面如死灰的贺五,随手扯了片边上的树叶子擦了擦匕首上残留的血迹,说:“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把你的这些走狗喽啰全都撵出去,别在我的地盘上脏了我的地界。”
“还有,我不管你们在此之前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可自今日起,这地方是我的了,除了里头的人我看不上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是我的,你们出去的时候可要记得把自己的眼睛放得亮堂些,休要拿错了我的东西,让我平白遭了损失。”
她说着唇角勾出了个笑的弧度,满是玩味地说:“我这人的性子可不怎么好,能别犯的忌讳你们最好是都别犯,否则的话,我可能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滚吧。”
杨酒酒说完这话,转头突然看到边上的墙角跟下蹲了一堆衣衫不整的女子,目光一凛,招手说:“来个人。”
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人中艰难地推搡出了一个小脸煞白的年轻姑娘,结果人还没走到杨酒酒的面前就先腿软摔了个大马趴。
杨酒酒就跟没看到她的丑态似的,只是掸了掸指尖说:“找个人去把正门打开,在门前摆一张桌椅,这么点儿小事儿,你能办好的吧?”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女子听到她这么一说吓得又是狠狠一颤,忙不迭抓紧了衣领用力点头。
“能能能!”
“我这就叫上人去办!”
女子飞快地叫了几个人一溜烟儿地跑上楼去抬东西,杨酒酒转头看了花老板一眼,说:“花老板是跟我一起去送他们走,还是先回去休息?”
花老板刚得了一个刚从贺五手里抢来还冒着热乎气的三层大店面,这会儿正是心情好的时候。
听到杨酒酒这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既然是跟你一起来的,自然是要等着你一起的。”
主要是杨酒酒的行事风格实在是太合乎他的意了,这人过分有趣,哪怕跟着帮不上忙只是看热闹,他也完全不在乎被浪费掉的这点儿时间。
见他无意离去,杨酒酒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那也好。”
“请。”
先前进来的时候,是花老板使了特殊手段,悄咪咪从侧门入的。
可这会儿到了出去的时候,大门却被杨酒酒让人直接开了个对敞。
大门之前摆了一张桌子,搬东西的人很是识趣,还多拿了两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椅子。
杨酒酒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自言自语似的说:“一刻钟。”
原本因为惊吓呆站着不能动的人听到这话就跟听见黑白无常来了似的,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花老板笑眯眯地看着身后各种人头慌乱攒动的景象,幽幽地说:“以暴制暴,高明。”
杨酒酒听到这不知该说是夸赞还是贬低的评价结结实实地愣了愣,可随之而来浮现在脸上的就是说不出的无奈。
要是能有别的办法,她又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