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庆仍是不放心,一旁的寰辰却是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手搭在了言落霄的脉象之上。
言落霄的眼前模糊只能看到个人影,不过瞧着这“人影”头顶没有黑色,便是没有头发,就知道是寰辰:“寰辰?你怎么也来了?”
寰辰没有回答言落霄,只是仍旧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道:“无妨,是摔了一下,而且大约是你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了,所以才一时有些看不清。待一会儿去了寺中,给你配些药材,你再好生休息一番,明日便无大碍了。”
这和尚还会把脉?倒是真让言落霄没想到。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今日的事情,于是言落霄便问柳庆道:“城中如今怎么样了?”
柳庆人虽然在这里,但是消息倒是灵通,只是对言落霄轻笑一声:“都乱成一锅粥了!咱们的火弹威力还是太大了一些,放在轿子里的那个女人都烧的面目全非了。不过后来你父亲去看了之后,发觉了你放在她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你母亲给你留下来的那块玉佩,便就相信了那人是你。”
他轻叹一声,扶着言落霄上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你这位父亲啊,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做戏,竟是当即就哭了起来,旁人拉都拉不开。毛高家的这一场喜事变成了丧事,自然脸色也是不好看。不过我听说他私下里叫人去查那轿子和火弹的事情了,言家也惊动了京兆府尹,只怕这事儿没这么容易就过去!”
说着,一旁的沈之墨倒是对此更加想得开:“不过这事儿咱们本就定了,做的是阿霄自己引燃了火弹的样子,他们便是要查,也查不到什么。火弹也是我从军中拿来的,特意没有拿打着你们柳家的标记的,他们便是怀疑到柳家,也没有证据,所以你们放心就是。”
言落霄倒是没想到,那火弹不是柳家的。
不过既是如此,她便也安心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我今儿带的母亲的嫁妆都是假的,真的还劳烦舅舅先我哥哥一步,去银号帮我取出来。还有小梨……”
“你放心吧,我明儿就亲自去言家,将小梨带到你跟前儿来!”
柳庆拍了胸脯,对言落霄保证:“我会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确保小梨不被他们发现的。霄儿,你从前吃了许多的苦,可往后,舅舅必不会让你再吃苦!”
“知道啦,谢谢舅舅!”
言落霄伸出手,抓住了身旁的“柳庆”,而后自然而然地将头靠在了柳庆的肩膀上。
“咳咳咳,霄儿,我坐在你旁边的旁边!”
眼瞧着言落霄就自然而然地拉了沈之墨的手,又将头靠在了沈之墨的肩膀上,虽然在马车里,但柳庆还是忙弓了腰起身,将沈之墨推搡去了一边,而后自己拉过了言落霄的手:“那个……霄儿啊,你今儿就去寺中好好休息。别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这事儿我连你舅妈都没说,你也自己千万注意着就是了,知道吗?”
啊……刚才靠着的不是柳庆啊?!
不知为何,言落霄的脸稍稍红了红,却到底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柳庆点了头:“多谢舅舅。”
马车一路前往护国寺,倒是还算是顺利。
护国寺就在天京城的郊外,是天京城和一旁许州的交界之地。距离天京城,大约有一个半时辰的马车程,若是骑马且能快些。
大约是听寰辰说,言落霄一直没有睡过好觉,所以一路上,柳庆都让言落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安心睡。
然而马车颠簸,言落霄的心里也有心事,倒是一直都没有睡得安稳。
待到了护国寺的时候,真好过了午饭十分,柳庆生怕有人将言落霄认出来,便将早就备好的斗笠给言落霄带了,而后才扶了言落霄下车。
虽说眼前仍然是一片模糊,但言落霄的耳畔却回响着寺中宏伟而又能让人宁心的钟声,心下都安定了一般。
踏上护国寺的台阶,她才对柳庆道:“舅舅,我想开一家兵器铺。”
柳庆愣了愣,没想到言落霄这么着急就要说这件事,也是微微皱眉:“女儿家的,开什么兵器铺?舅舅只盼着你好,有舅舅在,虽说不能让你大富大贵,可日后嫁个好人家,舅舅不会亏了你的嫁妆的!”
就知道柳庆要这么说!
言落霄却是轻轻摇头:“舅舅,我想做些事情。虽说到底离不开舅舅的帮忙,可若是我就如同旁的女子那般成婚嫁人,然后再和内宅的那些勾当斗下我的一生,那我不就是在重复母亲走过的路吗?何况母亲到死……都不知道她平日真心相待的人在害她,更不知爹爹的心里,半分都没有她的位置!”
想起自己这个小妹妹,柳庆也是叹了一口气,知道言落霄说的是对的,却到底还是要劝一句:“便是不想你和你母亲一般受人欺负,才不能叫你去做这些事情啊!霄儿,你始终是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
言落霄失神的眼中,却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女子就不能为母亲报仇,就不能给自己争一条活路了吗?!舅舅,不然就这般,你给我两年时间。我若做出了成绩来,便依我所言,叫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可好?”
柳庆看着这样的言落霄,是他从未见过的。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小妹妹。那个时候她也如同言落霄一般,对铸剑生出了极大的兴趣来,也有着过人的天赋。
可惜了,那样明媚而又自信的小妹妹,在嫁给了言涛之后,仿佛被生活磨灭了她身上最后所有的光芒,让她沦为泯然众人矣。
于是言涛分明该拒绝的话,却是无路如何都说不出口。
只剩了最后的点头和妥协:“好,就两年的时间。霄儿,不能再更多了。”
“好!”
头顶的钟声一声一声地响彻心尖,言落霄知道,心里的希望生了根发了芽,便总要有开花结果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