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落霄笑着,语气里都是轻快:“记得最初和戎五见面的时候,拂晓就说过,我们与那言相有仇。我还只怕,毛掌柜的念及和他之间多年情分,又娶了他的女儿,下手不够狠呢!”
“哈哈哈,肖公子快人快语,我很是喜欢啊!”
毛高哈哈一笑,而后看向了言落霄,目光之中仍然带着探究:“自第一面见到公子以来,公子便用帷帽遮盖着自己的面容,是有什么不方便让人看到,或者说是让我看到的吗?而且我冒昧一问,公子究竟和言相有多大的仇?竟是要让他倾家荡产不成?”
言落霄知道,这事儿若是不给毛高说清楚,只怕他日后还是会好奇,甚至会生出许多疑虑。
所以她干脆伸出了手,轻叹一口气,而后抚上了自己的面容,语气里都是恨意:“他害死了我的妹妹。多年前,他为了占据一个矿山,杀了我邻居家的所有人,还纵火烧了我邻居的房子。当时我的妹妹正在我邻居家里玩耍,火烧起来之后,我就跑进去想救她。”
顿了顿,让毛高以为自己在平复情绪,言落霄才继续道:“可惜我还是晚了,没能救得了妹妹,自己也被烧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些年我在老家,他在京中,我却时时刻刻都在想如何才能报仇。既是母亲终于放了我来京中做生意,我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非要报了杀妹之仇不可!”
这件事,她不怕毛高查。
毛高最多能查出,当年寰辰父母的死因,便是她说的那般。
果然,听着言落霄这“情真意切”的恨,毛高也是叹息一声,而后伸出手拍了拍言落霄的肩膀:“年轻人,瞧着你也是个有心气儿的,不妨再教你一句。这京中人心复杂,不似你们老家。自己的事情,还是少和旁人说这么多。你怎知,我明儿不会将你的事情告知言相,让他来找你的麻烦?随便信任旁人,可不是一个生意人该做的事!”
他这亦真亦假的,让言落霄有些分辨不清。
不过言落霄也是轻笑一声:“毛掌柜的和言相之间,不也是有你们的恩怨吗?一条人命横在那里,毛掌柜的今儿既然能下如此狠手,我不过一个小小商人想立足在天京城里头,又没有惹过毛掌柜的,也没有抢毛掌柜的生意。我相信,毛掌柜的,是不会随意就找我的麻烦的,不是吗?”
毛高的精明,让言落霄自叹不如。
但既然他们如今都是猎户,那言涛才是猎物,她自然相信毛高。
果然,听闻此言,毛高又是大笑出声:“好好好,真是后生可畏啊哈哈哈!你说得对,我和言相中间,可横着一条人命呢!旁人都以为,我娶那言落霄,不过是贪图言落霄的年轻和美貌。我也知道,这天京城里头的人,在我大婚当日,哪个不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可言家的三个女儿,我唯有瞧中了那言落霄!”
他眯了眯眼,神情之中带着的怀念,到不像是作假:“第一回见到这丫头的时候,就察觉出了,她和她的姐姐妹妹们都不同。她沉稳大气,也隐忍端装。最重要的是,她眼睛里的不服输。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我就是能看出来,她在告诉我,她不愿意嫁给我。”
轻笑一声,他转过身去,闭着眼,仿佛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是你遇到了一个丫头,她将你视作仇人,但是表面上却恭敬客气。她才多大啊,那时候我就好奇,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才能做到这般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呢?”
毛高一向都精明的脸上,竟是也生出了几分柔和:“或许我说,我真的喜欢上了那么一个丫头,你也觉得挺奇怪的是不是?可我是真的高兴,最后是她嫁给我,而不是她的姐姐和妹妹。”
说着,他却倏然睁开眼睛,眸中寒光乍现:“我想要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所以我再三告诉言相,如果她不愿意,便就罢了。我这人虽然好色,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言府之中的三个丫头都是大家闺秀,而我只是需要一个能带的出去的夫人。如果是她,我会很高兴,可如果不是她,我也欣然接受。”
他的眸色越发地冷峻了起来:“可后来,显然言相没有做到他答应我的事情。他让言落霄死了,那么难看那么决绝地死在了我们大婚的那一日。他让这满天京城里头的所有人都以为,是我毛高害死了言落霄。他又怎会知道,若这世上还有一人希望言落霄好好地活着,那一定是我毛高!”
转头看向了言落霄,他的目光之中,是言落霄从未见过的坚持和愤恨:“我有什么理由,要那丫头死呢?她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看到我毛高是多么荣耀,我才有机会得到她的人,也得到她的心,你说是不是?”
这一刻,言落霄必须要承认,她是震惊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毛高对自己,是动了真心的。
他们……才见过几次啊?!
可她从毛高的眼中,看不到作假,而且一如毛高所言,她根本没有必要作假。
于是言落霄微微点头,语气感慨:“我倒是没想到,毛掌柜的也是情深之人。”
毛高嗤笑一声,对此倒是不屑:“什么情深,我是个生意人。便是我喜欢那丫头,言相该还的钱还是要还给我的。可我没想到,言相竟能做到那一步。他宁可让那丫头的尸体放在屋子里臭了烂了,也非要塞到我这里来,算作是我们毛家之人,他就不必还我的钱了。”
毛高挑眉,低头侧眸,看向了堂中正玩得尽兴的言涛:“我心里清楚,我是替他们言家葬了那丫头的。若是换做她姐姐或者妹妹,我才不管她臭不臭呢!可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的心里就越发坚定了,不管言涛欠了我多少钱,我都要要回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