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禧在军营里走了一圈,营帐里听到的是喝骂之声,扑鼻而来的是极重的汗臭味,抬眼望去看到的不是英武的士兵,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透着拙笨和粗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而这些军兵却是近些天在云州招募而来的新军。
耶律延禧这个时候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与自信,竟然放出风声,要与女真人决一雌雄,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脑残之处,若是他养精蓄锐,大辽疆域还是挺广的,在更西部还有不知道多少部落,到时候不过就是从阿保机皇帝那样,从头开始,大事犹自可期。
到了云中之后,耶律延禧便是将当地的官员,守将换防一空,云州顿时便是乱了套,惹来了好大的一番民怨,哪里还有一丝稳定的迹象。
女真人实在痛恨天祚帝,因为这位皇帝,曾经竟然让他们的阿骨打皇帝献歌舞,这个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大辽对于女真实在是欺压得太过火,女真人实在恨不得生啖其肉,当即就挥军直压云州。
现如今两军已然是对垒开来,头一遭,耶律延禧是见识到了女真人冲阵厮杀的本事,实在是不敢在骑兵上与其摆开阵型厮杀,便是深沟高垒以拒其敌。
女真人也实在是不擅长攻防之战,之前护步达岗一战,便是凭借着骁勇将辽人十几万精锐摧垮,而后所到之处,辽人州县便是望风而降,这连日来,女真打得也是甚为艰苦,女真兵马统帅,乃是大太子完颜宗翰,也可以叫他粘罕。
完颜宗翰随阿骨打老皇帝征战,自然是知晓兵事,女真兵马短板在何处,他也是知晓,便是令得攻势稍稍缓了下来,女真人口稀薄,承受不起伤亡,这几日以来攻打辽国营寨的都是降了女真的渤海人,还有一部分草原部族。
真正的甲士,便是休养,只待最后给予耶律延禧沉重的一击,面对女真军的攻势,耶律延禧马上展开了应对,他认为不能只等着女真人上门挑战,应该也学习女真人那样适度的对女真军的壁垒动进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辽军的锐气不衰。
辽军大多是用土夯筑而成的围墙,四面围护作为进攻和退守的阵地,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土墙,更里间还有搭建的营寨,相较于女真人草草立起来的土壁更加的完善。
耶律延禧便是挥军向女真人的阵营之中起了进攻,辽军在耶律延禧的一名亲信军官指挥下蜂拥而上,弓箭手成排横列,一声号令万箭齐,压制住壁垒上的女真军后,辽军士卒冲到壁垒之下,一方面用临时捆绑的木梯向壁垒上攀爬,一方面木车,撞木对女真军的壁垒加以破坏。
壁垒虽然并不太高,但是给辽军进攻造成了难以克服的障碍,这一处壁垒的女真军顽强的抵抗着,让辽军无法取得进展。
一些云州将士虽然站在远处的营中,但是仍然可以听到杀声震天,看得到不时闪现的血光,心中对耶律延禧拿辽军士卒的生命做没有价值的进攻感到非常悲哀。
他们久在边地,经过几日接触便是对女真军的战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如果坚守不出也许还有机会,如果主动出击,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少云州刚刚被明升暗降,现在毫无实权的军将都是站在另外一处高地看着辽军的进攻,他们看得出对面营垒内的女真军是善于野战的菁华,在守城方面并不擅长,但是对面的女真将领显然有些本事,组织有序,指挥得法,将领稳健镇静,士卒英勇坚韧,是非常难以对付的。
战鼓声咚咚震天响,箭矢飞射如雨,女真与辽双方不断有士卒倒下,辽军的死伤者往往被女真军迅的扔下壁垒,遭到自己的人践踏。
辽军将领一次次的挥动手中的旗帜,战鼓声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在山岭间回荡着,辽军已经组织了三次强攻,可仍然拿面前的小小壁垒没有办法,只能放弃,白白留下了数千名辽卒的生命。
女真军的大本营中军帐内,空气异常的寂静,肃立的卫兵们一动不动,除了来来往往传送军报的脚步声和马匹的蹄踏声之外,只能听到大帐外帅旗翻飞的啦啦声。
完颜宗翰已经知道了辽军的布局,耶律延禧如此轻掷儿郎性命,这是否是女真军大规模进攻的有利时机呢?
完颜宗翰在考虑着这个问题,他紧握着佩剑,剑柄虽然冰冷异常,“宗翰,娄室已经在帐外了,五千精锐骑兵也都准备好了。”一名亲军来到完颜宗翰身边说道。
完颜宗翰走出大帐,只见完颜娄室已经全身披挂整齐,盔明甲亮,牵着的那匹战马连续的打着响鼻,显得暴躁不安,马蹄也不停的踏动着,地面上被它刨出了两个浅坑。
看见宗翰亲自走出大帐而来,完颜娄室跪倒在地,道:“宗翰,某家都准备好了。”完颜娄室乃是完颜宗翰麾下大将,颇得宗翰看重,与辽人战时,曾与银术可率铁骑数千直冲辽军数万中坚,九陷其阵,大破辽军。
完颜宗翰点点头,道:“护云岗的萧奉先没有多大的能耐,可据探子来报,护云岗兵马过万,也是棘手的存在,你要小心一些,护云岗乃是耶律延禧后翼,此地一失,耶律延禧便是逃也逃不得了,某只叮嘱你一句话,要快,越快越好。”
完颜娄室紧蹙眉头,他的麾下,俱是实打实的生女真健儿,冲阵之间,可厮杀二十余合,打得熬得,这般绕后奔袭的重任便是交给了宿将娄室,娄室道,“宗翰给某多少日为限?”
“十日,可足够?”完颜宗翰思虑之后道。
完颜娄室这才道,“七日,七日之后,宗翰便可攻打耶律延禧大帐,那时耶律延禧的后路,必然为某所截断,将这狗皇帝的头颅献给阿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