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盼盼面颊绯红，外面吵吵嚷嚷的丝毫没有影响她一池春水咕嘟咕嘟的冒泡，美的好似脚踩在云端。
待面色恢复如常，沈盼盼打开门栓出来，
“大哥，你别打嫂子了，嫂子不是故意偷东西的，她知道错了就好了，咱家又不是缺十几个鸡蛋。”
这一番话看似劝架，实则拱火，家里少了十几个鸡蛋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可不是小事，邻居办红白喜事，送上两个鸡蛋是不丢面子的礼金，
媳妇偷十几个鸡蛋，换做哪个婆婆心里都不舒服，
果然，刚才帮王红艳说话的人面上讪讪，低头假装抠手指，
沈老大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不顾孩子还在，捡了根胳膊粗的柴火棍气势汹汹的走向王红艳。
任由他抽下去，王红艳不死也要伤筋动骨，
沈建国伸手拦住，“大哥，打人解决不了问题，大嫂不是手脚不干净的人，你至少了解清楚原因。”
沈老大僵持在原地，恶狠狠的盯着王红艳，用柴火棍抵着她低垂的脑袋，“说！为什么偷东西，说不清楚老子今天休了你！”
大儿子一心向着自已，沈老太不再哭嚎，在沈盼盼的搀扶下坐回椅子，丝毫没发觉她闺女面上不同以往的春情。
沈老头不悦的盯着三儿子，媳妇有错打一顿吓唬吓唬就好了，说原因有什么用？
沉默不语的王红艳忽然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沈老大，“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闺女顿顿吃不饱饭，早上喝的稀饭只有汤没有米，一年四季吃的都是水煮大白菜，两个孩子饿的脚底下打飘还要干活挣工分，你不管闺女的死活我要管！”
大丫二丫瑟缩在母亲怀里，身上的衣服单薄破旧，
尤其是大丫，十四岁的姑娘穿的鞋还露着一个脚趾头，二丫的老棉裤失去蓬松感像一片晒干的的烟叶，
她们对混乱的场面无能为力，只尽力用瘦弱的胳膊环抱母亲，想通过这种方式给予母亲一丝鼓励。
如今大伙光景都不好过，但是村里再差的人家都能顿顿吃稠的，没有哪家孩子像大丫二丫这样恓惶，村部办公室里的报纸写了，这叫营养不良。
沈老大想起每回饭后二丫渴求的、希望的目光，无力叹息，“家里光景不好过，娃没吃饱就找娘说，咋能私自偷鸡蛋呢？”
王红艳视线平静的划过沈盼盼，冷笑道，“家里7个劳动力，为啥养不好四个孩子，你想过吗？”
这话说出，不仅是沈老大沉默，就连沈老二和李秀梅两口子脸色都变了，他们不能再像刚才一样置身事外看热闹，
家里这么多劳动力，孩子还吃不饱，不正是因为沈盼盼吗？沈盼盼生活条件高，每年要换新棉衣新被褥，吃穿用度全村里数一数二的好。
现下她身上一件深红色的条绒罩衫，崭新漂亮，脸颊圆润饱满，
沈盼盼察觉到几道打量的视线，在袖子下捏沈老太，
“没良心的混球，看我家盼盼干啥，”沈老太气的双脚跳起来骂儿子们，
“我家宝贝闺女明年这会就要出嫁了，五十块彩礼钱还不是便宜了你们几个混球，”
李秀梅反应很快，立即明白其中的道理，小姑子出嫁，孙子孙女才能在家里排的上号，老大家只有两个丫头片子构不成威胁，
至于老二家，老太太一直不喜欢迎舟连带着对长孙沈迎风也不待见，
剩下四弟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一个跑的比一个远，只有临近过年才会回来一趟，
她家大柱是老两口身边唯一的孙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好处自然是紧着自家儿子。
想通了这些，李秀梅指挥老二抱起二妞，她牵着大柱的手，干脆回房间去了，
房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栓上，
沈老大恍若从梦中惊醒，结结巴巴的说，“小妹身子不好，大丫二丫让着姑姑也没错，”
王红艳笑了，她是被气笑的，在这个家里，她的娃永远吃不饱穿不暖，她们娘三的户口落在大河公社，按人头分也能分到三亩六分地，她当牛做马累死累活都要抚养两个闺女长大，
没能生下儿子是她的遗憾吗，但是闺女也是她的娃，她不能放任两个闺女在这个家过着如此恓惶的日子。
“离婚吧，”
她语气平和的没有一丝波澜，做出决定后，她腰杆挺得更直了，整个人不再是灰扑扑的形象，变得有了一些棱角。
与她反应截然不同的是沈老大，他脑子里蜂鸣声不断，
王红艳要跟他离婚？这不可能，虽说他心里埋怨王红艳没能生出儿子来，但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王红艳提出离婚。
这个老实巴交的女人有什么底气提出离婚，难道她在外面有人了？
再看她蜡黄如老南瓜的面皮，沈老大又打消这个猜疑。
沈家老两口同样很震惊，
震惊的同时又掺杂着一丝窃喜，如果老大媳妇带着两个赔钱丫头离开，家里的劳动力是6口，孩子却只有两个了。
丫头片子长大也要送人的，又不是所有人的闺女都像他们闺女一样带着福气，
老大媳妇离开，他们可以给老大重新找个媳妇，娶个寡妇生儿子又花不了几个钱。
“我不同意！”
沈老大扔下柴火棍怒吼，“你离婚？想的美！老子花钱娶了你，家里是你想走就走的自由市场？”
沈老太太灵活小跑过来，一把拉过老大，在他耳边悄声说话，沈老大的表情先是震怒继而愣怔。
在乡下农村，离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沈老头挥着拐杖驱赶众人，“都走，这是我老沈家的事，都给我走！”
他一边赶人一边剧烈的咳嗽，看着像是立马要撅过去的样儿，看热闹的人生怕被他碰瓷，骂骂咧咧的离开。
其中刘婶子最为热心肠，临走前还在打劝，“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老沈可别犯了糊涂。”
众人纷纷散去，王红艳搂着大丫二丫嘲讽的笑了笑，她知道老大会答应的。
大丫二丫茫然无措，
“娘，你跟爹真的要离婚吗？”
“那我们咋办呀？”
“娘不会扔下你们，”
这边沈老大犹豫不决，沈老太太说的句句属实，可是大丫二丫毕竟是他的种，扔下她们娘三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