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她,她从未对我这般好过。我也知道你不喜老大——”
在这一刻,李凤君想起逃亡途中为了不受拖累,险些将他一脚踹下马车的昏帝凰;想起自己拼命挣扎反抗却害得帝凰撞上车厢之后,重新苏醒时,与之对视的那双陌生的目光。
想起此后南下一路上的不离不弃;想起生辰宴席上的火树银花;想起这人为哄他高兴亲口编撰的话本;想起她那层出不穷的小惊喜——
那是他曾在少年时期与深宫之中从未期待过的妻主模样。
说道这,他的声音近乎呢喃,带着哽咽。
“可是——娥儿从不喜争权夺利的,只要把她远远打发出去——”
自帝凰吐血昏迷之后,整个夏都便仿佛笼罩在一片庞大的阴影之下。
太女殿下名正言顺监国摄政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彻查这场毒害太女的案件。
首先处理她之前一怒之下将十余位大臣斩杀之后的首尾。
当然,不是因为她清醒过来,开始后悔当日的冲动,相反,她还要追查到底。
不但将那些人抄家削爵,少数人甚至全家流放,还要以这些人为线索,调查一切与之来往密切之人。
——为此,钟明娥将一部分暗卫由暗转明,临时重组成严法司,作为调查这个案件的主力。
这令群臣大为不满。
严法司监察百官,一向深受这些大臣不喜、厌恶。
从金凰王朝建立之初,就一直有大臣企图废掉严法司,只是始终未能达成心愿。
南逃十余年,这个衙门的作用已经被压制到了最低点,如今居然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怎能不让她们心焦?
在早朝进言无效之后,便有人开始暗中散布谣言,企图搅风搅雨。八壹中文網
一时间,夏都人心惶惶。
以太女表现出来的态度,明显是要大清洗,这简直是史书上那些昏聩之帝凰才能干出来的事!
尤其是那些以往与罪臣交好之人,心中更是惶恐不安,深怕哪一日就被直接抓进大牢,再也无法出来。
但这些言论对太女殿下造成不了丝毫影响。
她就像变了个人,在早朝之上直接拒绝了百官插手,反而独断专行将整个案件交于亲卫统领明墨处理,还将之临时调任至严法司任职。
如此作为,倒像是不信任朝中大臣一般。
只不过——
看着高居与御座之上的太女殿下,迎着对方那双杀气腾腾的目光,大臣们哪怕心中再不满也不由紧紧闭上嘴。
这次的事情终究是由太女被人暗中投毒暗害所引起的,因此太女大发雷霆也是应当。
更何况,她们已经从太医那里得知这毒的厉害之处,中毒之人性情大变都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如今的太女殿下连帝凰的御座都敢直接落座,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
她们也只有一条命,哪里敢和情绪不稳,理智不太清明的太女殿下对着来?
虽则如此,群臣也不免在心中暗自大骂那幕后投毒之人。
想想以往的太女,性情虽然有些冷淡,却并不过分高傲,反而磊落大气,再是宽和不过。
如今却变得如此专断,喜怒无常,自是被毒素所影响。
不过凭心而论,现在的太女,除了在严法司一事上过于专横,处理其他政务,又仿佛变回了原先的状态,虚心纳谏,从善如流。
如此极端的对比,自然是因为太女殿下正以自身非人的意志力,承受这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才能压制毒发的暴躁情绪,艰难维持着理智与清醒。
那么,作为臣子的她们,又怎能苛责太女殿下毒发的一时冲动,而不选择体谅呢?
——即便真有那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体谅之人,‘身中奇毒、理智下线’的太女,也会教其如何做人,让她们自愿理解,选择体谅。
——
距离帝凰陛下昏迷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这日,又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朝,但不寻常的是,站在金銮殿中间的人。
明墨一身黑色严法司的朝服,直挺挺的站在殿中央,面无表情的迎接着四面八方探寻的目光,连眼神都没丝毫变化。
镇定坦然,从容不迫。
倒是让不少大臣为之侧目。
幻梦倒是贴心给搭配上旁白。
【看似八风不动,实则心中慌得一批。看看这人被你反复利用成什么样子了!唉,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在群臣目光的洗礼下,明墨沉默片刻。
她心知这些人或许还以为自己是太女殿下最信任的心腹,因此才会被调来查太女中毒一事,这段时间甚至还有不少人试图与她交好,免得被牵连。
但事实却是截然相反。
明墨冲袖中缓缓抽出一叠奏折。
此时,这轻飘飘的奏折在她手中,却比大山还要来得沉重,让她感觉掌心好似被火烧一般。
只因上面的人名都是太女殿下让她写上去的,上面几乎将帝凰陛下十余年经营的暗中实力一网打尽。
而这人会这么快就被查出,也与明墨不无关系。
而她,作为一个背叛了帝凰,还亲手将陛下手中实力连根拔起的背叛者,将会遭受到怎样的仇视,可想而知。
只要她将这份奏折上交,明墨就再也没了退路。
若太女不再庇护于与她,或是太女殿下在这场交锋之中败亡,她必然是帝凰首要除去的人,将被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明墨深呼吸,双手举起这份奏折。
“太女殿下,微臣幸不辱命,已经调查清楚其余涉案人员,罪证确凿,还请殿下裁决。”
顿时,殿中一阵骚动,群臣纷纷看着以往不曾注意过的明统领,目露惊诧之色。
万万想不到,这个人人眼中的莽妇,居然还有如此本事,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将一桩毫无头绪的案件查的明明白白?
霎时间,朝中大臣们陷入沉默。
原本她们误以为是太女殿下不信任朝中百官,才会选择明墨,如今看来,却是她们眼光过于狭隘了。
作为帝凰,只要知人善用便已足矣。
而作为太女,身为储君,已然表现出这种特质,她们又能有什么不满呢?
一位女婢上前接过奏折,展开后,念出上面一条条记录在案,详细无比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