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其实你被人贩子拐走的那日,我见过你,也、也看到了你、你的另一面。”
在王莲渐渐平静后,绍安率先开口了,清秀的脸上满是苦涩。
“那时候我还安慰自己,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可现在看来,是我以前太过天真,从来就没认识过真实的你。我爹爹说,你是个心机深沉的,说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呵呵,可我那时候不信,现在——”
后面的话虽然绍安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可对王莲来说,其中蕴含的深意却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不是的,绍安,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出绍安对他很失望的王莲,登时慌了神,着急忙慌的想要为自己辩解。
“绍安,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啊!我们都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那些流言蜚语你不要相信,那些都是假的,是那些人对我的误解。正如你被人误解克夫一样,都不是真的啊!”
闻言,绍安脸上的苦涩更甚了。
“小莲,我已经问过你的家庭情况,如果不是真的,从你房内搜出来的五千两银票你又该作何解释?”
“我、我——”
王莲根本没有任何表面上的收入,自然是无法为那些赃款编个来源的。
就算是他能编,也会很快被查出是谎言。
一时间,王莲急的冷汗淋漓。
瞧他这般状态,绍安哪还能不明白自己被骗了。
“我今日来此,是为了正式通知你,我们自此分别,此后一别两宽。”
说罢,绍安转身离开了监牢,任由王莲在她身后苦苦哀求,她也没有回头。
看着绍安渐渐消失的背影,王莲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悔恨。
想道重生后的自己不但没有享福,反而给王家当牛做马了整整五年,现在更是人在牢中坐,一时间不由悲从心起,转眼间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不该这样的,事情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上苍之子,他是上苍的儿子啊!
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不甘心,不甘心!
隔日下午,钟家迎来一辆气派的马车。
从车内下来一对气质非凡的中年夫妻,这对夫妻赫然便是王翠的亲生爹娘——刘德和文丽。
刘德是边域守城的一名副将军,同时也是王剑以前的顶头上司。
而文丽则是礼部少卿的小公子,现是刘德夫郎,生有一子。不知是一路坐马车赶路的原因,还是因为些别的,此时瞧着有些憔悴。
钟家三个大人跟刘德夫妻俩面对面坐在堂屋,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严肃,在没人开口的情况下,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面容刚毅,坐得笔直的刘德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你是小翠吧?孩子,你的情况我跟你爹爹已经有所了解了,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当年的事也怪我,那时我们就住在这边县城,你爹爹娘家就在镇上。
那时你爹正怀着九个月的身孕,你外祖突然病重,你爹不放心你外祖,就想回娘家一趟。
我本想陪你爹回娘家的,可临出发前,上面突然紧急传召,我不得不立马赶回边疆。”
说到这,刘德不由叹息。
“等你爹赶回娘家的时候,已经迟了,你外祖刚去世没多久,你爹爹一时受了刺激早产了。好在最后,你爹爹顺利生下了你。
只是你爹爹在医馆生下你没多久,医馆里有病人家属闹了起来,说是家中长辈被医师治死了,不知怎么的就闹到火烧医馆的地步。
当时医馆乱的厉害,也就在那个你和小珊被抱错了。”
文丽虽说早产,可也已经怀胎九个月了,再加上离医馆很近,身体营养也跟得上,生出来的孩子和别的满月孩子也没啥区别。
再加上文丽生了孩子后便陷入昏睡,要不是他醒来听家人谈起医馆发生的事,他还不知道呢!
在根本就没见过自家儿子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分辨的怀中的男婴不是自己亲生儿子?
要不是刘珊和王翠都跟亲生爹爹长得太过相像,又是在同一家医馆生产的,文丽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件于他而言十分离谱的事。
哪怕王翠知道自己不是故意被抱错的,他一时间也没法更眼前这显然十分陌生的爹娘亲近。
因为他前二十年的生活中,只有无尽的恐惧和苦楚。
所以哪怕他的亲生爹娘再好相处,他也没法一下子就打开心扉接纳,更别说亲近了。
“我挺好的。”
王翠很满意现在的日子,他很知足。
但刘德和文丽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两人心里想法,却各不相同。
“小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刘德察觉儿子不善言辞,只能自己主动询问。
闻言,王翠愣了,他一时间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啥打算?”
刘德瞥了眼如临大敌的钟福,到底不好把话说的太明。
“小翠,我和你爹爹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家。”
刘德既然打听过儿子的情况,自然也知道钟福这个便宜儿媳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她最近有改好的迹象,可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故态复萌?
作为父母,她自然是希望自己儿子过的更好。
“不行!”
王翠还没回话,钟福就抢先开口拒绝了。
“小翠是我夫郎,咋能跟你们走,我、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对不住小翠,可我会改,我一定会改的。”
说着,钟福一把抓住自家夫郎的双手,急切的道;
“夫郎你信我,我真的会改的。如果、如果我以后让你不开心,对你不好,你就打我,我绝不会还手的!”
一旁坐着喝茶的钟明娥点点头以示赞同。
“以后家里的掌家大权都会交给女婿,要是这混账再敢做啥糊涂事,你就让她白身滚出这个家,饿死也是她活该。
当然,如果你想跟这个混账和离,跟你亲爹娘回去,我也不会阻拦。至于小草,你想带着也行,不过他始终是我钟家的小郎,家里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他的一份。
以后他上私塾的学费和日常生活用度那些你也不用担心,大福这个混账会负责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文丽听了这些大话,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了。
“你住在这乡下怕是不知道在城里培养一个孩子需要多少用度,还是不要随意许诺的好。”
他这话虽然看着客气,可活了不少世界的钟明娥又怎么会听不出其中隐藏的深意呢!
同样听出不对的刘德皱了皱眉头,不赞同的看了自己夫郎一眼。
就算钟家可能没有什么银子,可只要有那个心就是好的。
小丽说这话实在太过失礼了。
刘德正想道歉,却被钟明娥抢先了一步。
“两位怕是还不知道我家最近在做药丸生意吧!赚的虽然不多,可富养一个男娃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等对方开口,又道;
“对了,我家还有两种适合军队的药方,已经无偿献给了国家,因此还得了一个爱国积善之家的牌匾,还赏赐了一道圣旨,诺,就挂在那呢!
已经挂了大半个月了,怎么样,够显眼吧?亲家是位将军,应当识得圣旨的真假吧?”
说着,手往堂屋正上方一指,仍不等对方开口,钟明娥不知从那摸出一本账本,翻看放到刘德夫妻俩跟前。
“呐,你们好好瞧瞧,我们钟家的生意已经起步一两个月的视角,生意还算过得去,上个月也才赚的两万两白银。
两万两白银虽然不算多,不过我觉得富养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两位觉得如何?”
刘德&文丽?!
话都被她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还有,一个月就赚了他们大半年都赚不到的银子,这人真不是在挖苦讽刺吗?
刘德心胸宽阔,除了有些心塞外,倒不觉有什么。
毕竟是自己夫郎出言不善在先,亲家反击也是无可厚非。
文丽却不这么想,他觉得钟明娥这个乡下泥腿子是在挑衅,嘲笑他这个城里人还没有一个泥腿子赚得多!
文丽下意识就想用身份压人,可他开口前猛然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那道圣旨,顿时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好不憋气。
他到没有怀疑圣旨的真假,因为没人敢这么做,再加上妻主也没说那圣旨是假的,那就肯定是真的了。
只是无论是钱还是权利都被对方压得死死的,文丽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目光一转,见对面稳稳坐着的亲儿子丝毫没有为自己解围的意思,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满。
果然,就算是亲生血肉,没有养在身边的就是不贴心。
“我不想去城里。”
并不知道亲生父亲心中所想的王翠,很快做了选择。
“其实——其实我自己能养活小草,上个月我就赚了一千两,小草自己也赚了八百多两,如果能多熬制些药丸,这个月肯定比上个月赚得多。
所以——你们其实真的不用担心我养活不了小草的。”
以为亲爹娘是担心银子问题,才让自己跟他们回去,不懂掩饰的王翠,直接把自己的‘奖金’给暴露了。
王翠说出来的那个数字,把刘德夫妻俩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亲家居然会如此大方。
虽然钟明娥赚了两万两,但是一千两说给就给,而且对象还是女婿和一个四岁小儿。
这要是换做别家,哪怕是家底丰厚的豪绅也绝不会这般大方。
毕竟在少数人眼里,女婿是外人,而男娃是不值钱的赔钱货。
现在亲家却愿意把那么多银钱给女婿和小孙子,这说明了什么?
这不正说明亲家把这个女婿当自家孩子,还十分看重么!
这样的认知,让刘德这个亲娘心里既欣慰又感到愧疚。
欣慰自家儿子有这么好的一个妻娘,愧疚自己这个当娘的,与亲儿子错过了这么多年。
作为亲爹的文丽,则是有些妒忌了!
是的,就是妒忌。
在得知自己亲儿是在乡下长大的他,心里认定了这个亲儿一定过得不好。
只要他们表露出愿意接纳亲儿回城,亲儿定会欢喜的感激涕零。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认定过的不好的亲儿,一个月居然能赚得一千两白银,就连小小人儿也有几百两。
而自己妻主一年的津贴都没有这么多!
由此可见,亲儿和小孙孙的日常生活定然比他好得多。
瞧了眼亲儿身上那崭新且价格不菲的襦裙,眼底的羡慕妒忌更甚了几分,心里同样矛盾非常。
“好吧,既然你不想去,我们也尊重你的意愿,不过,有时间记得多回娘家看看我和你爹。我要是有空闲,也会来看你们。”
刘德虽然有些遗憾亲儿不和自己回去,不过也理解亲儿的选择。毕竟都已经嫁人多年,还有了一个儿子,哪能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随后,刘德又说了不少家里的人事,直到实在找不出话题,堂屋便再次陷入尴尬的安静。
钟明娥本想缓和下堂屋内的气氛,可瞧见亲家那明显有话要和王翠说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亲家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小翠,小珊收买人贩子拐卖你,是他不对。可他那时候突然得知自己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便一时想左了,事后他也很后悔,你能不能——能不能看着我和娘的份上,去县衙大人那里帮着求求情?”
王翠这个当事人还没说话,一旁震惊非常的刘德就先呵斥了自己夫郎这个可怕的想法。
“小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你是疯了吗?”
“我没疯!是,小珊他不是我们的亲儿,可那也是我们亲手养大的孩子啊!就算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也还有十多年的感情啊!
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养了快十八年的儿子啊,我能眼睁睁看着他坐牢吗?我舍不得,也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文丽捂着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伤心模样。
见状,王翠低垂着头,什么都没说。
钟明娥微微挑眉,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所以,你就舍得伤害自己的亲儿?”
让王翠这个受害者给刘珊那个拐卖自己的主谋求情?真亏亲家这个亲爹想得出来。
这也忒恶心人了!
闻言,文丽伤心的表情一僵,很快便恢复了,嘴里还在为自己辩解。
“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而且小翠不是没事吗?
竟然已经没事了,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小珊,小珊他已经知道错了,还保证不会再伤害小翠。小珊到底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小翠是我亲儿,难道就不能——”
“不能。”
不等亲家把话说完,钟明娥就冷声打断了他将要出口伤人的话。
“要是人没事,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那我送一个小郎给亲家,并给小翠生一个妹妹,再让亲家写一封休书,让小郎带走小女君。
那你是不是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你也能原谅你妻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