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个小小的感冒,这几天就把郭通折腾的不轻。
以前在家里总喜欢抱着贝儿玩,这几天也不敢抱了,非但不敢抱,还得让二丫给抱远点,连闺女的小床都移开了,不让她贴着两人的床头睡,生怕把病传染给了她。
虽然郭通知道这样也没什么用,都在一个屋里,空气流动之下,几分钟就能传遍整个屋子,可这掩耳盗铃的方式,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感觉只要稍微离远点,就不会把孩子传染了。
好在家里除了自己之外,也没人生病,加上二丫这几天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好了很多,今天都不怎么流鼻涕了,想来再吃两天药就能痊愈了。
“郭副主任,您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厕所都快上了八次了吧。”被安排看守三人的保卫科人员,一见郭通又来上厕所,也是问了一句。
不怪人家问,主要是今天自己来的次数太频繁了,这下午都快来了八趟了。
郭通脸色一转,有气无力的道:“谁知道中午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肚子里闹腾的厉害。”
“哎呦,不行不行,不能给你说了,再磨叽两句就要出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厕所。
倒也不是真的吃坏了东西拉肚子,主要是郭通想过来看看扫地的三人。
这几天,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的,把三人折腾的可不轻,脖子上的钢板从一开始的十斤增加到现在的三十斤,只为了让他们低头。
可这区区三十斤的钢板哪能让们看在眼里,依旧是头颅高昂,颇有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意思。
若只是开会,加钢板也就算了,可竟然不给吃饭,从一开始的一个窝头,减到了现在的半个窝头。
一碗水半个窝头,以一个正常男人的饭量,哪能扛的住。
况且他们还要遵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道理,天不亮就干活,黑天才能休息,反正郭通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他们在扫地,一刻都没停过。
要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这都七八天了,别说是人了,就是铁打的,那也该受不了了。
但这三人硬是连吭都不吭一声,没有半分低头认错的意思。
郭通知道,他们的钢强,是刻进骨头里,流在血液里的。
要是真的错了,他们肯定会认,也会改。
可他们没错,却硬要他们认错,想要他们弯腰,那还不如在他们脑袋上开一枪来的容易呢。
但若是不低头,还不知道那群人接着用什么方法折腾呢。
就在昨天,郭通也是不经意的发现,三人走路都开始有点打飘了。
尽管他们依旧在硬抗,用强大的毅力去克服饥饿,但那有什么用。
青草都得吸收营养呢,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若是毅力真的管用,灾荒年间也不会有饿死的人了。
这七八天了才吃四五个窝头,换个意志力差点的,怕不是早就要饿疯了吧。
郭通明白,再这样下去,他们要么会被饿晕,然后救过来接着饿,要么……
世上什么难关都容易闯,就属心关最难过。
郭通自从发现他们饿的走路都打飘,依旧还一声不吭的咬牙硬抗,在办公室那是一刻都坐不下去。
但也是除了心里干着急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几个副主任,厂里的工人们,都认为三人应该遭受这样的待遇,若不是身份还有点特殊,那真是死了都没人管。
郭通不止不能说,还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担心他们,这种左右为难的煎熬,不是亲身体会,根本无法理解。
蹲坑蹲的腿都麻了,郭通也是走了出来。
看了一眼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三人,什么都没说,便咬牙离开了。
自己虽然没办法说服厂里的人,让他们多吃点饭,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偷偷的给他们弄点吃的。
但是……,这风险不是一般的大啊。
郭通心里一直告诫自己,装聋作哑,别惹祸上身,自己活着才是对家里人最大的负责。
若是自己出事了,那对二丫和两个孩子来说,无异于天塌了一般。
这种事又不是什么意外,一个不好还容易牵连她们。
可不管郭通再怎么说服暗示自己,无论如何都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这几天都快自己把自己折腾的神经衰弱了。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食堂门口。
看着食堂的牌子,郭通又是咬了咬牙,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
“郭通,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了。”
这都下午三四点了,傻柱正指挥着徒弟们把明天的用料准备出来,就可以下班了。
看见郭通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案板,满脸难受的样子,傻柱也是赶紧走了过来。
和他差不多大的,郭通是唯一一个能被他看在眼里的,自从在一起吃过年夜饭之后,二丫又隔三差五的往聋老太太那里送吃的用的,傻柱也是撞见过好多次,对郭通一家的好感蹭蹭的往上涨。
两人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红过脸,郭通又比他小个六七岁,这货都快把郭通当弟弟看了。
一见郭通这么难受的样子,也是跟着担心了起来。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最高明的医生也治不好一个装病的人。
郭通颤颤巍巍的抓着傻柱的肩膀,“我还想问你怎么样了呢,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自从中午吃完饭之后,我这跑茅房都跑八次了,再来两次,我tm的就爬不出来了。”
“快给我找点吃的垫吧垫吧,再这样下去,我感冒还没好呢,就得先拉肚子拉死。”
郭通扶着傻柱的肩膀一个劲的哎呀,要是脸色没这么红润,再带点虚汗,那就演的比真的还像了。
可郭通现在感冒都快好了,气色早就和平常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了,简直就是红润有光泽,说拉肚子拉的爬不动,还真不太容易让人相信。
不过好在底子不够,演技来凑。
看他双腿打颤,嘴唇哆嗦的样,傻柱不信也得信。
以郭通在厂里二把手的地位,身上又不缺钱,一个人吃饭都打俩菜,怎么可能会装拉肚子,来骗他俩馒头呢。
“你可别胡说,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药了,八成是你感冒没好,又吃凉的了。”
“别墨迹了,快整点吃的吧给我,要是等到下班回家吃饭,我都没力气蹬自行车了。”
“行,你等着。”傻柱点了点头,又是跟他徒弟叫唤道:“马华,快拿两个馒头过来,对了,你再捡点剩菜热一热端过来。”
傻柱这老好人真不是盖的,什么都没说,也没提钱的事,就让他徒弟给热剩菜去了。
还给郭通倒了杯开水,“你先喝口热水顺顺,这拉肚子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比感冒好治多了,现在想吃东西了,那就是没事了。”
“马华,把火烧旺点,怎么这么慢呢你。”
郭通深知演戏也得演全套,看着眼前的凉馒头就不乐意了,皱眉道:“我现在还拉肚子呢,这凉馒头能吃嘛,你快让人给我热热啊。”
“还有,你这案板上不还放着半只鸡呢吗,你给我做个烧鸡呗。”
“你怎么这么多事,凉馒头不照样吃吗,人家领导都没你难伺候。”
傻柱虽然是这么说,可还是叫人给拿去热了,“这剩菜和馒头你吃多少都没事,反正放到明天就坏了,不过这鸡不能给你,明天还得做菜呢。”
“你少胡说,厂里的工人什么时候吃过鸡了,最近也没什么领导要来,用不着请客吃饭,我还能不比你清楚。”
“你是不是想带回来给秦淮如。”
“说什么呢你,我是拿公家东西的人吗,就剩菜剩馒头,不爱吃回家吃去。”傻柱一下子脸就红了,争着抢白。
还别说,郭通真是猜准了,这鸡就是给秦淮如留的。
自从棒梗不搭理傻柱之后,也不吃他带的饭菜,傻柱就改带生的回去了。
“行了行了,谁还不知道你,不是还有留下的一半吗,郭通要吃你就给他做呗,人家又不是不给钱。”
“是不是,郭副主任。”
刘岚是个爱凑热闹的,一看傻柱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就跳出来打圆场了。
郭通也是笑道:“还是刘姐心疼弟弟,我这都快直不起腰来了,吃个烧鸡补补怎么了,半只鸡我给五毛钱怎么样。”
“你俩说的这么好听,刘岚你去做吧。”被两人一唱一和的点破心思,傻柱也是不高兴了。
“我哪会做啊,就是会做也比不上你的手艺啊。”
“看你俩关系好,又是一个院里的,我这才说两句,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刘岚还想再劝两句,郭通也是在旁边说道:“傻柱,好傻柱,你快去给我做吧,这剩菜全是素的,哪能顶的住啊,再跑两次茅房就出来了,我这真扛不住了。”
傻柱就是个顺毛的驴,郭通一说软话,傻柱笑骂了一句真矫情,也是去起锅烧油,做烧鸡去了。
而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马华那边已经把剩菜和馒头热好了。
虽然不饿,可自己现在不是拉的都直不起腰来了吗,菜一端上来,郭通就是吃的狼吞虎咽。
心里还在打着主意,该用什么理由把那半只烧鸡带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