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白虽然在身高和力量上都能够压制程衍。
可两个人毕竟都是男人，真打起架来，他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早上起床。
许洛白脸上几道血痕直蜿蜒到脖子里去。
尚未结痂，浸着血，挂着皮，显得十分可怖。
程衍坐在廊下剪指甲。
看到他脸上的伤痕，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打招呼，
“哥哥今天真帅”
许洛白瞪了他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程衍在后面吹声口哨，
“哥哥要是去找楚小姐，记得提前编好借口……”
他小拇指甲里面藏着血污，那是属于许洛白的。
明知许洛白最看不上男人打架去抓去咬，他却偏要去抓去咬，因为那才是——最立竿见影的效果。
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
许洛白下手狠，他腰撞在床头柜上，又磕在衣柜上，一大片的青紫，疼的他半边身子都跟着麻痹。
但穿上衣服，谁也看不见他的伤。
程衍边剪指甲边笑，笑着笑着鼻子倏然发酸。
他跟许洛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周日楚南悦搬了过来。
她东西多，站在外面指挥着搬家工人一趟一趟的往里面搬，女主人一般的架势。
许洛白不在家，程衍在一旁瞧着。
搬家工人踩在波斯地毯上，全是灰塌塌的脚印。
——那地毯还是母亲在的时候买的，程衍看的心疼。
丢一块巧克力到嘴里去，慢悠悠的笑。
这是许洛白的家，他只是个租客而已，哪里有立场指责呢？
傍晚的时候，许洛白回来了。
他脸上的伤痕遮不住，索性也就不遮了。
被楚南悦看见，几次欲言又止，几次又都放弃。
程衍看了出来。
去跟楚南悦套近乎，
“你不好开口，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帮你问啊”
家政阿姨今天饭菜做的丰盛。
八道菜，两道汤——平常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待遇。
程衍吃了半天，才想起开口问，
“哥哥，你脸上怎么回事啊？”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洛白，仿佛一点儿不清楚个中款曲。
有楚南悦在场，许洛白不便发作，冷声道，
“你管那么多干嘛？”
程衍耸耸肩，向楚南悦递了个眼神，表示“爱莫能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洛白脸上是抓痕——大约是被女人抓的。
这种痕迹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风月之事上，楚南悦跟许洛白关系才刚稳定下来，因着这抓痕，却又抓肝挠肺起来。
晚上洗完澡，楚南悦早早地躺在床上。
这是许洛白的房间。
连枕巾和被套间，都隐隐弥漫着他身上的气息，想到这里，不禁微微地红了脸。
许洛白推门进来。
他大约是没料到楚南悦在这儿。
看见她，微微皱起了眉，
“你怎么在这儿？”
楚南悦看他似乎是不太高兴，赶紧解释，
“今天搬过来，是小衍跟我说，让我直接住进来的”
呵，程衍。
许洛白冷笑。
他明明另给楚南悦准备了房间。
也跟程衍交代过。
按下心头的不悦，
“嗯，那早点睡”
眼看他提脚要离开。
楚南悦顾不得矜持，问他，
“你……晚上不睡在这儿吗？”
“还有点事情没做”
许洛白说，
“太晚会吵到你，我睡书房”
关上门离开。
径直去了程衍房间。
程衍人没在——
他在楼下，跟楚南悦带过来的“妙妙”玩。
小狗还认识程衍，叫一声“乖乖”，小东西歪着头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就兴高采烈地扑向程衍。
程衍带他在花园里溜达。
一人一狗，漫无目的的互相追逐。
程衍二十岁刚出头，到底是年纪小。
再怎么苦大仇深，心思没那么重，快乐起来也就轻而易举。
许洛白站在廊下看着，半晌，才低沉着声音叫他，
“小衍”
程衍转过头来，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就这么撞进了许洛白的眼睛里。
灿烂的，热烈的，纯粹的笑。
但是随即，程衍就把笑意收了起来。
他抱起脚边的“乖乖”，
“找我有事？”
“出去谈”
许洛白大约是不想被楚南悦听到，抓起车钥匙，带程衍出门。
他嘴里叼着烟，车窗为了散味开着。
车速又快，冷风粗粝的灌进来，冻得程衍直打喷嚏。
车也不知道开到了什么地方，荒郊野外，连路灯都是暗的。
道路两旁是起伏的山地，种着高大的松杉树，在夜半时分，阴阴冷冷。
程衍缩了缩脖子，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许洛白下车，打开副驾驶，将他拽下来，扯着他往山路上走。
程衍没来得及换鞋，脚上穿着还是拖鞋，露着一截脚踝。
被许洛白一路拖行，鞋子很快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会湿气又重，脚上沾着滋润的泥土和松针，透心的凉，透心的疼。
不知走了多久，许洛白一甩手，把程衍摔到地上去。
“我警告你”
他眼神阴冷，
“别他妈痴心妄想”
程衍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
月黑风高，两个人都隐在黑夜里，看不清表情。
只眼睛发出幽幽暗暗的光，像即将决斗的两头兽。
“痴心妄想什么？”
程衍道，
“哥哥倒是说清楚，我怎么痴心妄想了？我痴心妄想谁了？”
他一连三个发问。
问的许洛白心里发沉、发颤。
“你自己清楚”
他咬着牙，
“程衍，我真该弄死你”
“杀人犯法，哥哥”
程衍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站起来。
迎着他的目光，
“你再恶心我，也甩不掉我的”
这句话简直让许洛白毛骨悚然。
他甩不掉程衍……可他甩不掉的何止是程衍？
“别去招楚南悦，听见了没有”
他厉声警告，
“我不会再留情面给你”
“谁稀罕——”
程衍撇撇嘴，
“哥哥忘了我说的了？我有男朋友了，我从今往后，就真的不要哥哥了”
“很好”
许洛白抿着唇线，
“但愿你说到做到”
程衍当然说到做到。
公司在乔·威尔的二轮提案中，毫无意外的被刷了下来。
但乔·威尔另给了单子过来，负责人是陈舟。
因着工作上的合作关系，程衍跟陈舟见面的机会也日渐频繁起来。
晚上程衍加班，到十一点，陈舟打电话过来，
“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还有5p左右的内容吧”
正讲着，程衍听到“叮咚”的门铃声。
以为是刚才离开的同事忘了什么东西，对手机那头的陈舟说，
“你等下，我去开个门”
举着手机匆匆跑过去。
打开门，陈舟也是同样举着手机的姿势，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外面。
他带了夜宵给程衍。
是程衍最爱吃的鳗鱼饭。
闻到香味，程衍自然就饿了，一边吃一边夸陈舟，
“优优秀秀，奖励一百分”
他嘴上吃的油乎乎的。
陈舟却觉得分外可爱，凑上前，
“我需要实质性的……”
软趴趴的嘴唇贴下来，程衍嘴里还嚼着饭，不好意思，却被陈舟固定住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分开之后，程衍耳朵根发着红，撇着嘴，故作镇定，
“你这个人太不讲究了”
陈舟摸着他头顶绒绒的短发，笑意很深，
“但是很美味”
跟陈舟接触多了，就会发现，这男人表面上看起来正经，实际上暗戳戳的情话一大堆。
他说的多了，程衍也难免心动。
如果不是许洛白先到一步，程衍觉得，自己一定会喜欢上陈舟的。
陈舟家跟程衍家里离的不远。
分开一条岔路，前后1.5千米左右的距离。
前面就是岔路口，陈舟开玩笑问程衍，
“今晚去我家，嗯？”
程衍愣了愣，才说，
“我哥会问起来，不方便……”
“嗯”
陈舟点头表示理解。
他自己是跟家里面出过柜的，父母还有大姐也都表示过支持。
但看程衍的样子，应该是没说过。
自己也不好逼他什么。
腾出右手来，握住程衍的手，摆明态度，
“我们来日方长”
程衍也不过是找借口，许洛白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回到家，开门，开灯。
四下静悄，空无一人。
程衍想起来了，马上就要到圣诞节。
许洛白带着楚南悦到国外度假去了。
真是羡煞旁人。
他斜斜往沙发上一躺。
打开微信，给许洛白发消息：
哥哥玩的开心吗？
有时差的缘故。
等了二十几分钟，程衍都没收到回复。
有些犯困，他又把跟陈舟拍的接吻照发过去：
哥哥帮我把下关，我男朋友是不是很不错~
仍旧没回复。
程衍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拿起手机看。
微信里躺着许洛白的回复：
比我差多了！
后面还是一个叹号。
程衍抱着手机咧嘴笑。
他的快乐跟悲伤都牢牢的被许洛白握在手里面。
只要许洛白发出任何一点微妙的信号，他就能浮想联翩。
明知卑微，明知可笑，却控制不住自己。
今天公司事情多，一件一件的压下来。
中午吃饭，赵冉冉一肚子的气，程衍却没事人一样，淡定自若。
“nicole你都不生气吗，凭什么这么多工作只咱们两个来接手啊，摆明了欺负人……”
“还行吧”
程衍嚼一块红烧排骨，笑着说，
“在我接受范围之内”
他话音刚落，微信就响起了消息提醒。
打开来看，还是许洛白发的：
你搬出去吧。
这下子，程衍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