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有天下班早。
陈舟约他一起吃饭。
定在最近新开的一家网红港式茶餐厅。
陈舟是托人买到的黄牛号，两个人到了直接进去。
有些外面等了好几个小时的客人，看他们的眼神除了羡慕嫉妒，简直就像飞刀。
程衍摸着鼻子，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花钱买的进场票，享受下特权阶层的待遇”
陈舟这个人有一点好，就是他从不会自视甚高。
看他穿的那些衣服就知道了——lv、巴宝莉、prada等等，全部都是一线奢侈品的高定款式，单从这点，就判定的出，他跟普罗大众不是一个阶层。
可他从来不会表现出任何的属于有钱人的优越感。
就像今天。
他跟那些特权阶层比怕是也不遑多让。
但话从他嘴里面说出来，又会让人有种很贴近的舒适感。
仿佛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壁垒和差异。
“后面有什么计划和安排吗？”
程衍正想着，陈舟开口问他。
“还没”
程衍摇摇头。
新生活开始的猝不及防，他甚至还来不及认真地去理清头绪。
陈舟点完菜，将菜谱交到服务生手中，又问他，
“华师的夜大要开始招生了，有没有兴趣？”
“啊？”
这回事程衍完全没有考虑过，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惊讶。
“忘了我说的吗？我会陪你一起成长……”
陈舟将盈盈的笑意投射进他的眼眸，
“还是说，你想单方面的解约了？”
他后面是句玩笑话。
却说的程衍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陈舟说了那么多的话，他从来都不怎么过脑，无非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却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竟是如此的上心。
“我记得”
程衍展露一点笑意，
“但的确是——还没计划过”
“唔”
陈舟点点头，
“当然，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你，我不过是给你提供一些建议罢了——小衍，你知道的，这个社会很现实，哪怕你有能力，没有学历，也是寸步难行”
程衍当然知道这一点。
从他找工作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了。
“对了，一直没问过你，今天冒昧的问一句，
陈舟观察着程衍的脸色，
“你是大学没有读，还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情？”
程衍沉默了。
大约过了几分钟之后。
才开口，
“退学”
“嗯”
陈舟从这简短的两个字里面，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试探地问，
“跟你哥哥有关吗？”
“是”
程衍扯扯嘴角，露出点苦笑来。
当年出事的时候。
他才刚上大二。
但之前已经跟妈妈计划好，等到大三、大四，要去港大的中文系的做交换生。
然后留在那里读研究生。
但所有美好的愿景，在家里面出了事情之后，全然地分崩离析。
怒火之下的许洛白，直接给他办了退学——他知道他有多在乎，于是偏要一刀砍在这里。
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
就像是一辆刹车失灵却仍在在飞速疾驰的车，你做了所有的努力，却无济于事，眼看着它横冲直撞，将所有的一切都撞的面目全非，却无能为力，只得听之任之。
“能再问一句——是哪所院校”
“南大，中文系”
程衍笑了笑。
他直到现在，还依稀记得起来，当时收到南大录取通知书时的欢呼雀跃的心情。
因为记忆太过深刻，那种奇妙而独特的幸福跟喜悦——这一生怕是也只得那么一次。
所以只要提到“南大”这两个字，就仿佛依然能与当时的自己，产生共振。
而陈舟听到这两个字，却不免想要倒抽口凉气。
他之前有想过，以程衍写就的文字和谈吐，并不像是粗浅之流。
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然是南大。
虽然文无第一，但全国所有的高校里面，南大中文系的地位，都是毋庸置疑的。
只这几个字，就足够意味着前途无量。
可是程衍无量的前途，却生生地被人折断了。
甚至这个人——还是他的哥哥，他的爱人。
在这一个瞬间，陈舟无比的怜爱程衍。
“为什么……会选择退学呢？”
“没有为什么”
程衍的瞳仁很黑，像颗乌溜溜的大葡萄。
有光照进去的时候，会显得很亮很亮。
但没有光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失魂落魄的迷了路的小狗。
就像现在，他笑着说，
“生活往往就是这样”
越笑，就露出越多的心酸。
陈舟不忍再问——
吃完饭，开车送他回家。
楼下，程衍要下车前。
仿佛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
“陈舟——我想，我的确是应该，继续学习，充实自己的”
陈舟本来给程衍推荐华师的夜大，是想让他继续进修，拿一份本科的文凭。
可是知道他当年读的是南大，华师的夜大，再看起来，就像是对他的一种嘲讽和贬低。
——他的才华，不应该只是进一个夜大。
“总之，谢谢你啦”
程衍笑着说。
他下车，目送的陈舟的车开走。
低头刚走进楼道，就听到一道声音，
“我以为你们要在车里来一发——”
熟悉的嘲讽的、冷硬的嗓音。
只属于一个人，许洛白。
程衍抬头，黑暗中，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半倚着墙站立的轮廓。
可他知道，这就是许洛白。
心脏不受控的狂跳了起来，他静静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接话，
“哥哥怎么来了呢？”
“眼看着这个月你又要问我要钱了不是”
许洛白哼笑，忽然一伸手，就将程衍揽在了怀里，然后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撞到墙上去。
“咚”地一声，力道太大，老旧的感应灯终于亮起——
程衍也终于看清楚了，许洛白的模样。
头发用发胶固定，纹丝不乱。
穿深色的军装呢子大衣，双排扣，仍然是那个，做派十足的许公子。
两个人贴的近，许洛白的呼吸近在咫尺，他故意似的，一个劲儿的把热气往程衍没戴围巾的脖颈儿里面吹，
“我说了，我不做赔本生意，一个月五万块钱，小衍，你得记住，你是有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