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有事情要找许洛白帮忙。
电话打了几个都没打通，最后接起来，
“喂”
却不是许洛白的声音。
还没等赵晨问，那边先说了，
“我是程衍”
“他脑子有问题，刚进ct室”
“啊？”
赵晨也不知道程衍说的这个“脑子有问题”是真有问题还是骂人，不好接话，
“那我等下再打”
电话被挂断。
程衍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旁边的大姐已经嚎啕大哭了半个多小时，她丈夫被检查出患有脑部胶质瘤。
程衍听到她给每一个亲戚打电话，开口必然都是，
“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还有为着医生态度不好，大吵大嚷的年轻女人。
和噪廓不止的小孩子。
他们的喜乐悲欢是如此的强烈。
可程衍夹杂在他们身边，却只有麻木冷淡的一张脸。
他眼神虚掷在空气中，像是在盯着什么看，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在看。
许洛白从ct室里出来，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其他人都是流动的，只有程衍是静止的。
像被水洇湿的工笔画，一点点墨色散开，变虚，变浅。
许洛白心中有种即将失去他的预感，语气都跟着深沉，
“小衍……”
手刚落在程衍肩上，就被他拂开。
程衍脸上将厌恶写的分明，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结果要一个小时之后才出”
许洛白赶紧补上。
“那一个小时之后你会查出绝症吗？”
“……”
“查不出来我还等什么”
程衍冷笑，
“我今天肯来陪你做ct，就已经仁至义尽”
许洛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正因为是实话，才把自己刺的更痛。
他同样抱之冷笑，顶回去，
“你以为陈舟撞破我们两个那样，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那天早晨。
陈舟早起排队，买了程衍爱吃的蟹粉小笼，打开门，看到的却是许洛白跟程衍在亲吻。
他没看到许洛白掐着程衍的脖子，也没看到程衍脸上痛苦的神色，他只是苦笑，
“原来如此”
然而在短暂的愤怒的过后。
他却将手上打包好的小笼放到桌子上，照旧是平常的语态，
“趁热吃，你最喜欢的，一会儿凉掉口感就不好了”
程衍满心愧疚，心乱如麻。
“陈舟……”
艳色的唇，带着几丝血迹，一张一合。
“我尊重你的选择，小衍”
陈舟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句苛责。
又望向许洛白，
“希望你可以好好对待小衍，别再让他伤心”
这是个怎样温柔的人啊，被辜负，被伤害，却还要全然的站在程衍的角度上，为他考虑，为他开脱。
程衍想，自己再也不会遇上，比他更好的人了。
“我当然不会再跟陈舟在一起，我不配”
程衍死死地盯着许洛白，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配吗？”
他没想要许洛白的答案，自问自答，
“因为我人生中出现了你这个垃圾，有你在，我永远都配不上陈舟”
“知道就好”
许洛白硬起心肠，拿手拍他的脸，是那种轻辱式的，
“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吗，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爱上另一个人，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你当然不知道！”
爱是一瞬间的地动山摇，也是一瞬间的心死如灰。
如果说他之前还曾为旧日留恋。
然而在经过昨晚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已然灰飞烟灭。
不再有爱，也不再有怀念。
从此以后生命中，许洛白三个字，再牵不起他任何的波澜。
二十三岁的程衍，终于学会放下。
******
赵晨电话再过来的时候，许洛白已经回了病房。
小护士过来帮他测量体温，问他，
“你家里人呢，之前不是还在吗？怎么又走了？”
许洛白不知如何回答，还好赵晨的电话帮他挡住了尴尬。
“你跟程衍什么情况，怎么又搞到一块去了”
“搞字多难听……我跟小衍那不叫搞”
小护士出去，顺便贴心的帮他把门关上。
心里想，这个男人真可怜，被人打的这么惨，家里面甚至没人愿意来看他……
许洛白要点烟，右手打着石膏，不好拿手机，开了免提，听见赵晨在那边嚷，
“你他妈脑子真有问题吧，你抠什么字眼”
“脑子没问题”
许洛白吐了口烟圈，
“但是赵晨，我做了件错事”
“什么错事，你qj程衍啦？”
他是开玩笑。
但许洛白却不说话了。
赵晨瞬间就意识到，
“卧槽——你不会真的！！！！”
“嗯”
许洛白应声。
“你……”
赵晨一时之间语塞，
“那你现在在哪，程衍没报警吧？”
“没，我现在在医院”
“你都把程衍do到医院了？！你这么狠？！”
“不是”
许洛白说，
“是小衍把我打进医院”
太复杂了。
赵晨后悔自己打这通电话。
“……严重吗？”
“右臂前端骨折，眼里面有淤血，医生说是什么晶状体破裂，今天照了ct，还好脑子没坏”
……听起来还挺惨烈……
作为多年好友，赵晨又不自觉同情起许洛白来，
“那你凭着他打，也不躲躲”
“躲什么呀”
许洛白扒拉下头发，
“总归是我对不起他”
“也是”
赵晨说。
“……”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赵晨又问他。
“没打算”
许洛白将烟头丢进一次性水杯里，
“不过我想跟小衍重新开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可许洛白不明白
在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时，他已经把自己跟程衍所有的机会，全部都亲手葬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