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现在已经离开了洞口十几米,柔软的落叶地面和地底下干燥的土质的脚感毫不相同,植物的生机在牛头人的眼里不但没有消逝在腐败的落叶里,甚至他们还能聆听到枯叶层内生命交替的声音,那些真菌破土和昆虫爬行的声音就是最动听的生命。
眼前的林荫一空,布鲁斯走出了密林,瞬间顺着低矮的地势形成一道深邃的悬崖,他走上了悬崖边际,放眼望去是郁郁茏茏起伏不定的山谷和绿色。
多么珍贵啊?这就是生命的绿色!
噗嗤呼噜……
布鲁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响鼻,把手伸入怀里,掏出了一大把地底世界的泥土,迎着放肆自由的林风,慢慢的松开了紧攥着的指缝,那些夹杂着硫磺和晶粉的地底泥土顿时间随风飘洒开来,纷纷扬扬,潇潇洒洒,有的飞入空中树梢,有的飘荡在林间草甸,遇到那些树荫浓密,光线阴暗的地方,你甚至能看见空气中出现星星点点的荧光。
那是地底世界高度充斥着的磷元素在空中燃烧的亮光,也是牛头人们从地底世界解脱之后希望和自由,那些曾经只能沉淀在洞**的,如今终于绽放在阳光,生命,和空气的怀抱之内!
“布鲁斯……”突然身后的牛头人同伴们传来了惊悚的尖叫声,布鲁斯回过头去,一只快速破空飞行的锋利箭头在眼前飞速放大……
“啊!!!”牛头人布鲁斯幕的从噩梦之中惊醒,浑身汗淋淋的像是刚从湖里捞了出来!
“萨满,牛头人醒了!”
呼喊的是河童弗奥格,现在已然是第二天的黎明了,昨晚兽人们被驱赶着连夜赶工修建好了一座新的哨塔,等到他们终于被允许休息的时候,黎明的曙光已经倾洒满了整个大地。
“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狂化之后的后遗症,他需要些休息和营养。”老萨满从一块大石后面转过来,随即而来的是脚上拴着沉重的锁链,走起路来叮里咣当的泰格。
昨夜整个边关矿场都在忙碌的赶工,守卫的皮鞭一次又一次的落在兽人们身躯之上,让他们找不到半点清闲的时间,所以直到刚才老萨满才有机会找来药材炼制了巫药治疗昏迷了一夜的牛头人。
牛头人历此一战,浑身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创伤和血痂,但是虽然他看起来遍体鳞伤,实际上对于他强健的好似石像一样的体魄却造不成多少伤害,相比之下,自行狂化带来的力量冲击后遗症却是着实的让萨满废了一番手脚。
“可恶!”牛头人布鲁斯虽然觉得脑袋晕沉沉的,可是他却永远不会忘记泰格的面容,那是屈辱的见证!
布鲁斯低吼着就要起身扑向那个可恶的兽人,可是人还未站稳就感到脚下一紧,一道力道伴随着哗啦啦的铁索声音,一下子把浑身虚弱无力的布鲁斯拽倒在地。
“喂,你这头大笨牛,注意自己的脚下。”原来是泰格看到这家伙眼神不对,要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于是简单粗暴的用腿一扯脚下的枷锁,直接绊倒了牛头人。八壹中文網
“无耻的兽人,某要向着部族图腾发誓,我一定会将你的血肉践踏到泥土之内!”布鲁斯的眼睛瞬间充血,冲动和狂躁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战士,以你现在的状态,如果再一次进入狂化状态,那恐怕只有巫医之神才能救得了你了!”老萨满狰狞的面容此时挂着慈祥的笑容,但在泰格看起来还不如不笑。
“那我就拉上这个该死的兽人坠入冥界的深渊,即使万劫不复!”牛头人的执拗和他们的力量一样出名,甚至在大陆上钻牛犄角都一直是用来形容那些执迷不悟的死脑筋。
布鲁斯很忠实的见证了牛头人一族的天性,愤怒和冲动让他不顾自己的虚弱,激动的三根粗壮的手指抓住了铁索,把铁索拽的绷成直线,和将锁链踩在脚底的泰格角力,全然不顾崩开的伤口又流出血液。
“还真是生龙活虎啊?不过就这么死了,不知道你要怎么就拯救你的族人们呢?”泰格一如既往的贱贱的样子,就像是当初把砖头藏在身后靠近布鲁斯时候的戏虐。
不过牛头人却反而像是被一桶雪水劈头浇下,瞬间眼里的血丝退成了寒冰,族人的生死一直是挥之不去纠缠着他的噩耗,每每梦魇时分总会让他无从躲避。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族人?”布鲁斯他们是在逃离地底世界之后才被人类的捕奴队抓了起来,冷箭加上陷阱,从他醒来发现与自己一同逃出来的族人们消失不见之后,他就为何任何人提起自己的来路,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未曾和别人做过交流。
可是眼前的这个兽人如何会知道自己族人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寻到族人解救他们?
“凯恩血蹄,那听起来像是个牛头人的名字,而你在昏迷中呼喊了不下几百次这个名字。”河童弗奥格用连着蹼的手掌拍拍布鲁斯的肩膀。
原来是这样。
“凯恩。”布鲁斯又想起了梦中的冷箭,还有那些挥之不去人类的邪恶笑声。
“不管这个凯恩对你有多么重要,我说老牛,你我手脚都拷在了一起,这锁链把你我牢牢的困迹在这采石场内,你要怎么救你的族人?”泰格抬起腿把锁链踢得哗哗作响,眼神里的玩世不恭是长年混迹于烟花酒巷里的沉淀。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砸碎这条狗链子!”布鲁斯牛鼻子里呼出一口白气。
“好啊!”泰格的答案让弗奥格惊讶万分,老萨满却显然看透了这货,面不改色。
“如果杀了我你觉得能逃出这里,能够避开那些好似蝗群一样的弩箭和青石板脸的魔法,那就杀了我!”泰格很光棍的走到牛头人面前,席地而坐一副任君采摘的脸色。
太他奶奶的无耻了!弗奥格看到他坐在那做作的表演,突然觉得自己和兽人呆的是不是太久了,竟然会傻到去相信这家伙会有舍生取义的精神。
“废话是吧?”
“什么?”布鲁斯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整的愣住了。
“我说你根本就知道自己说的全是屁话对吧!你怎么可能逃得掉呢?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你就不会被一群拿着皮鞭狐假虎威的人类关到现在!所以说,你跟本就是在放屁!”泰格突然半蹲起来,把脑本顶在对方的头上,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就像他龇出来的门牙一般锋利的的审视着牛头人,后者被盯得有些蒙圈。
“如果我是你,我会多问几句为什么!”
“为什么?!”牛头人傻傻的重复。
“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无能?为什么让自己的族人陷入了水深火热?为什么我前一秒还把你拍成珍弱智现在反而又费劲巴拉的救治你?为什么明明还有就他们的机会却偏偏为了自己愚蠢可笑的尊严和骄傲去选择背弃族人!”泰格口若悬河,字字诛心。
“不,不……”布鲁斯的牛脑子显然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挣扎里,眼前是不断飞射而来的冷箭,那些箭枝扎进身体露出箭杆上的豆大字体,每个字都是泰格的质问。
“等等……机会?你刚刚说的是就他们的机会?”布鲁斯猛然间看清了那箭上的字,清醒过来急切的质问泰格。
“是的!不但是救你们牛头人,也同时能够解救这里所有被奴役的兽人和其他奴隶!”泰格欣慰的站直了身体,阳光被他挡在了身后:“只要,你听我的安排!”
牛头人布鲁斯把脚上的锁链攥在了手里,怔怔的看着……
老萨满曾经说过,在灰石男爵的矿场上奴隶们俨然分成了三伙势力,分别是被他们解救出来的豺狼人一伙,被泰格强行提下头领地位的布鲁斯带领的兽人们,而最后就只有剩下的能够飞行而独立两伙之外的鹰身女妖们。
说服布鲁斯比想象中顺利得多了,这不得不让河童弗奥格从新打量起来这个高出自己半个身子,身高体壮的兽人。
在弗奥格的印象里,兽人大多数是像牛头人布鲁斯那样,恨不得把自己的大脑也塞满肌肉的莽牛。他实在不敢相信,面对一个倔的要死的牛头人,泰格仅仅是通过他昏迷中的只言片语就想到了对策,而切是如此的管用。
他望着走在前面的泰格的背影,宽阔的背阔肌肆无忌惮的虬结生长,暗红色的皮肤铭刻着不畏风霜烈日的印记,上面密布着交错的伤疤,那些看起来狰狞恐怖的疤痕是不久前监工们酷刑的作品,现在已经长出了嫩芽似的新肉,章示着他旺盛的生命力的同时,也仿佛暗喻了这昏暗不见希望的矿场。
或者,这是个希望?
泰格一边走脑子里一边琢磨着主意,他更本没有留意身后河童的目光。布鲁斯就跟走他一旁,他们脚上粗实的镣铐让他们走到哪都要一起行动,无论是吃饭还是拉屎,这简直比最亲密的小情侣都还要腻歪。所以这也是泰格必须解决大蛮牛的原因,无论如何,既然甩不掉,那只能拉拢招安啦。先不说这一套思想在现如今早已耳熟能详,单单是牛头人如此强盛的战斗力,他也不会放过收为己用的机会。
此时正是矿场上奴隶们休息的时间,从昨晚开始,监工们呼啸的鞭子就没有停止过,兽人们从月朗星稀的夜晚一直工作到炎热的中午,这期间没有一滴水也没有一粒食物,疲惫和饥饿早已经折磨着他们。现在第三座哨塔已经建好,奴隶们才从人类士兵们的手上领取到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清水。
“食物?”在项虎看来那完全是掺和着麦粉和木屑沙子的糊状物体,看起来简直像是喂猪的呕吐物!
自从在扛不住饥饿享受了一次如此美食之后,项虎这几天一只是吃着兽人奴隶们孝敬来的野味。那些烤的喷香的老鼠肉和蛇段汤,是这矿场营地活动范围内能找到的有限的美味佳肴了!
项虎和牛头人,河童三人走过了一个个蜷缩在简陋的窝棚阴凉处,这些阴凉里挤满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兽人,四处望去,他们都衣衫褴褛的捧着手里的猪食津津有味的吃着。项虎还记得,当他把自己那份恶心吧啦的口粮给了那个被他叫嚣打人的地精时,后者感恩戴德的抱着木食盘亲吻自己靴子的模样。
“泰格,这次你有什么好主意么?额,我是说有别于之前的新主意……”弗奥格实在受不了心里的好奇,对于眼前兽人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回想起来了之前这家伙称之为主意的想法。
前方的窝棚里全是清一色的豺狼人,他们三两个扎堆的聚集在一起,木质的食盘放在一边,老萨满正在挨个的给这些可怜的豺狼人爆炸伤口。他们虽然被困在塌方的矿洞之内一天一夜,一出来就又被拉到工地前线,但是他们疲惫的脸上都是逃出生天后对生命美好的感激。
“泰格酋长。”豺狼人们看到了这边,从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留着两条印第安式编发的豺狼人,豺狼人向着泰格单膝跪地:“洛魁部族爪恐,代表整个豺狼人部族,感谢您的恩惠。从今天开始,你的敌人就是我们整个部族的敌人,而我,爪恐。洛魁,将永远是第一个撕开您的敌人喉管的狼人!”
泰格站在豺狼人面前,他们的身高普遍在1.7刃左右,爪恐显然是属于其中较为强壮的。几乎追上泰格个头的爪恐身高有1.8刃,浑身密布着灰棕色的绒毛,四肢矫健一看就善于奔跑和杀戮,他的脸庞毛发是暗淡无光的荒草颜色,衬托着狭长尖锐的吻部,泰格毫不怀疑他那犬牙呲互的嘴巴一定会残忍的撕咬开猎物和敌人的咽喉。
多么好的一个战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