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距离青山宗大劫已经过去六日。
英灵殿。
满堂白素。
殿前的供桌上满是牌位。
殿中摆着两口棺椁。
姬清月亦是一身素白,背对着站在棺前。
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前来祭拜后,又归去的弟子长老。
直到人影消失在斜阳之中。
她才微微转过身来。
目光黏在其中的一口棺材上。
始终挪不开目光。
而另一口棺材,便是姬灵子的棺。
几日前。
便已经查明。
青山宗宗主姬灵子。
在调查中州生灵被屠的过程中。
被魔主暗算。
自爆而亡。
终没有让那魔主汲取半点血气,否则当日大劫,死伤更多。
只不过姬灵子亦是尸骨无存,残魂尽散,这口棺椁也只是放了几件他平日里穿的衣物。
啪。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一身孝衣的温婉妇人从偏殿缓缓走出。
眼眶通红。
脸色惨白。
先前更是哭晕过去,此刻才堪堪醒来。
“他们都走了?”
姬清月没有回应。
依旧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棺椁。
默不作声。
“停灵七日。”
“今夜便是要将他们葬入宗祠?”
“...”
姬清月微微点了点头。
又摇摇头。
声音沙哑难听到了极点。
“将宗主葬入便好。”
“安然尚留肉身。”
“我日后修为再精进些,或许能找到办法将他救回来。”
“不...不是或许,我一定能将他救回来。”
“...”
“唉...”
“清月...你这又是何必呢?”
“万古前,也不是没有仙人走到仙道极巅,但那里有生死人的传言流出过?”
“就算是仙也不能逆转生死,这是这片天地的规则。”
那温婉妇人道。
“规则...”
“规则!!!”
姬清月有些咬牙切齿。
以往心中有多崇敬规则,此刻就有多痛恨规则。
就是因为规则。
她才让这徒儿平白吃了那么多苦头,却也不知他究竟心疼到何等地步。
现在又是因为这规则,阻止她复活徒儿。
“清月,看开些吧。”
“人死终究是不能复生的。”
“看开些。”
“日子还得继续过呀!”
妇人看了自己丈夫的棺椁一眼,眼眶跟红了几分。
“你现在将要继承宗主之位,莫要再如此颓废下去了。”
“...”
“我一定要让他回来!”
“一定!!!”
“再者!我不会继承宗主之位的!”
姬清月决然道。
她绝对不能接受她的安然就这么死去。
明明,他一日都没有感受到她的爱意。
她看了那妇人一眼
旋即转身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至少还有肉身,或许还能救活呢?
她已成仙,有无尽寿命来做到这一点。
也决心余生只做这一件事。
她爱安然。
她想让他一直沐浴在自己的爱意之中。
不像现在,只能躺在冰冷的棺椁之中。
“唉...”
“何苦呢?”
“先前那般绝情,此刻有这般绝情,不肯放手。”
“呵呵...”
“呜呜呜...”
妇人先是笑了两声,却又想起自己悲从中来。
扑到丈夫的棺椁之上,呜呜哭了起来。
不肯放手。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再劝他人,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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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孽洞。
姬清月怔怔的站在洞口。
却迟迟不肯迈足。
甚至连灵识都不敢探进入。
她不敢进去呀。
那人在此与消孽洞抗争了十年。
只为保全对自己的爱意。
却最终还是消散于此。
她知道,这里面必定全是那人对她爱之入骨的痕迹。
越是接近。
她便越因为这份不渝的爱意感到愧疚。
原本炙热的情愫此刻宛若无数银针穿刺着她的心脏。
越是靠近,刺得越深,越痛彻心扉。
她终究是不敢靠近。
转身缓缓离去。
进而来到一片深林。
荒无人烟。
沿着熟悉的小路来到尽头的小小坟茔处。
并未如往日一般带上纸钱祭品。
她扑通一声跪下。
眼泪便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母亲...”
“我做错了事情...”
“错的太离谱了...”
“我斩不断对那徒儿的爱意。”
“反而对他的情愫越发深入。”
“可是...可是我却辜负了对他的爱...”
“我残忍的将他对我的爱剥夺了...”
“他死了...”
“到死的时候,甚至连爱我的权利都没有了...”
“呜呜呜...”
“母亲,我该怎么办?”
“我好像好像救活他呀...”
“可是这是自欺欺人...我不可能再救活他了...”
“母亲...”
“我...真的好孤独...”
“这个世界爱我的人都已经离去了...”
“您,还有那个爱我爱到骨子里的人儿也离去了...”
她倚在墓碑上。
不似仙人...到像是条没家的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