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源顿时就后悔了,恨不得立马把刚刚才被自己驱散的那些官兵们再召回来。
正要说话。
身旁的阮软却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她漠然的眸子看向眼前的老婆子。
伸手点了点。
那老婆子咒骂的声音和安小七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安静了不少。
“安蓉?”
“好久不见。”
老婆子,也就是阮软口中的安蓉虽然再难出声,脸上的怒意却更加明显。
那双浑浊无神的眸子好似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下一瞬就要将阮软燃烧殆尽一般。
当然,她不能视物,所看的方向甚至都不是阮软所在的方向。
“既是故人相见,为何要这般辱骂?”
“是为了当年的安五哥?”
“我不记得我欠他什么。”
“该还的,我早就还了。”
听到这话,安蓉脸色已然变成了铁青,浑身颤抖着。
却又在下一瞬间,踉踉跄跄的向着声音的方向冲过来。
一旁跪在地上的安小七没有反应过来,想阻拦,根本拦不住。
老人在跑了几步之后,被路边的一颗顽石给绊倒。
鲜血直流。
可既是如此,她依旧向前爬着,面容上显现的扭曲和恨意深入骨髓,浸润了鲜血,尤为可怖。
“呜!呜!”
反正阮清源是吓了一跳。
但阮软神色依旧毫无变化。
自顾自的说着。
“至于你说的,他对我用情至深。这一点我无可辩驳。”
“但他有他的追求,我亦一心向道。”
“并非他对我有情,我就必须要回应的。”
“所以,我并不欠他什么。”
“就连...”
“就连与他的因果,也已经被我了结。”
“他与我早在百年前就再无什么关系。”
阮软难得的话多,许是见了以往故人的缘故,当然,这个故人对她而言并不重要,见对方也仅仅是心血来潮。
这般说着。
她看了看依旧不依不饶,想向着她爬来,狠狠的在她身上咬一口的老人一眼。
目光定格在对方那无神的眸子之上。
微微伸了伸手,却最后又收了回去。
治疗对方的眼盲,对她而言轻而易举。
但是没有必要。
现在只需寻到遗留这世间与自己相关联的最后一桩因果,她便可以超脱而去。
不必再平白添一桩因果。
想到这里。
她对着阮清源挥挥手。
转身进了玉辇,不再去看安蓉一眼。
阮清源心领神会,迅速遣人将安蓉和安小七带离。
一队浩大的仪仗在此停留了片刻,又缓缓向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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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你今日可是害惨我了!差点就被那些官兵给杀了!”
“你没看到吗?那个皇帝都给仙尊引路。”
“你是怎么敢的去辱骂人家的呀?”
安小七一脸后怕的给安蓉敷着伤药,嘴里不停的抱怨着。
好在仙尊大度,不怪罪,那衣着不菲的青年人,见这老东西真的和那仙尊相识,没有为难他们,不仅给遣郎中开了药,还给了一些银两。
而安蓉理也不理安小七的抱怨。
依旧浑身颤抖着,脸上爬满了泪水。
“五哥...那个贱人回来了...”
“小妹对不起你呀...”
“她现在是仙尊了...没能替你手撕了那个贱货...”
“呜呜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种婢娘养的贱女人根本就不可能养熟的...”
“你再对她好又如何?”
“你看...你看,如今她对你却没有半点愧疚...”
“说什么一心求道...”
“当年,兄长你也不是一心求道?最后还不是为她丧尽前途?”
“兄长...小妹真给你不值呀...”
老人捶胸顿足,不停地对着她那早已凄然逝去的兄长在天之灵说着什么。
一旁的安小七却是微微一愣。
他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往事。
大致听着老东西这么一说。
那位气度不凡地位显赫的仙尊还是个负心汉?
就像...就像戏文里那考上状元却狠心抛下结发妻的陈世美?
“五兄?五兄?”
“这老婆子是家中的老幺,确实有几个兄长。”
“我记得族谱上写的是...安公讳然?”
“曾是修仙者,名动一方,却英年早逝,未留下子嗣。”
“算了算,那位仙尊正好就是生于那个时代的人。”
“却没想到我的这位先祖还有这样的隐秘往事?”
他摇了摇头,百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偶然知道,也不过心中感慨一番,过不了多久就忘了。
他手中给安蓉敷药的动作又快了些许。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把这老东西安顿好了,去赌坊试试手气,正好刚刚那青年人心善,赏了银两。
不过等他再去看老婆子,却见对方已然没了动静,还有呼吸,显然是睡过去了。
他将老人扶到榻上。
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银两,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准备转身离去。
却不想一只苍老的手却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任凭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老人睡梦中泪流满面,就只片刻,便浸湿了枕头。
“五兄,别走...”
“蓉儿想你...”
“别走...别走...”
“唉...”
“只能明日再去了...”
安小七的脸垮了下来,今日怕是走不成了。
他拍了拍老人的手。
“不走...我不走。”
“我就在这陪着你...”
“老东西。”
老人逐渐停止了呼喊,呼吸平缓下来。
但是抓住安小七的那只手依旧没有丝毫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