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安太监真是谦虚。”
“殿下从小养在深宫,若非你一路相随,必然难以寻到此处。”
“她能到宣府,这一点我都没有想到...我还以为她已经被那逆贼软禁在京城了。”
“唉...”
三人进了屋。
田高智在姜泠珑几番推辞之下,还是坐上了主座。
安然侍立在姜泠珑身后。
听着她将这些日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给田高智听。
直听得田高智老泪纵横。
说早知道,就派人往京城方向走一趟了,不然她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而看向安然的眼神却又与刚刚不同了。
这一路上的遭遇,有些他听了都不由得心惊胆战,俨然已经是绝境的状况,这小子居然能够顺利带着柔柔弱弱的外甥女逃出去。
竟有了几分赵子龙的风采。
武人嘛。
自然还是对义勇无双之人抱有天然好感的。
“呵呵...原来如此。”
“我就说太子与陛下为何如此看重,原是宫里茫茫多的小黄门,几年之间竟然升到了御马监太监...原是少年出英才呀...”
田高智重重的看了一眼安然,倒是不由得看重了几分。
但同时也不由得心中悲叹。
若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有这位一半的能耐,怕也不会每次见到就忍不住动怒了。
三人这般聊了一会。
旋即田高智站起身。
轻声道。
“泠珑,还未吃晚饭吧?”
“我已经让人备了晚宴,你舅妈和表哥都在。”
“等会我会让府里的人过来相邀。”
“好的,舅舅。”
“安太监,那些护送你们过来的护卫,我在外堂也设了宴,另有府中歌姬饮酒作陪。”
“也算是微微犒劳你们一番辛苦。”
“白鞑已然围城,本侯还需布置防务,就不在这里久待了。”
“好,侯爷您去忙吧。”
田高智起身离开。
而人一刚走。
安然便皱起了眉头。
姜泠珑注意到他的异样。
问道。
“怎么了?”
“安然,为何要皱眉?”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难道是舅舅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
安然摇摇头。
“白鞑十数万大军围城。”
“国舅爷身为宣大总督,本该第一时间布置防线。”
“却不想出现在此间小院,与你我叙说了这么久。”
“看起语气神态好似浑然不重视一般。”
“虽然城中甲兵七八万,足以坚守宣府。”
“可这般态度的话,难保不会给白鞑什么有趁之机。”
“莫要忘了,大同就是在这位手中一夜沦丧,至此整个晋北皆沦落异族铁蹄之下。”
“...”
“啊?!!”
姜泠珑忽的小脸雪白。
“应该...不会吧?”
“舅舅他只是见我来了,为了见我才急匆匆的赶来...”
“他是担忧我的状况...”
“可他身为宣大总督,统领数十万军民,自然要把国事放在私情前边。”
“如此态度真的...”
安然摇摇头,眼见着姜泠珑脸色越发苍白,没有再说下去。
“好啦,也莫要太过担心了。”
“许是国舅爷久经沙场,举重若轻呢?”
“可能是吧...”
“我去打盆水给泠珑洗洗脸吧。”
“这满脸泪痕的,等会若是要赴宴,怕不是会被人笑话了。”
“哼!”
“你才被人笑话呢!”
姜泠珑微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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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残阳挂在西向的天空上,渐渐低垂,如血的夕阳洒落大地,好似万事万物都将要沉入血海一般。
一苍冉老将与一白袍银甲青年行走在宣府的城墙之上。
此刻城墙之上,已然排布好了手持长矛钢刀的精锐甲兵,肃杀而严肃,没有半点声音。
唯有一道道敬畏的目光注视着那一老一少的身影。
李笃比一个月前又老了不少。
前些日子,大同失陷,他率部阻击白鞑,边打边撤。
可哪里能打得过骑马的鞑子骑兵?部下死伤众多。
仅仅是此一役,就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毕竟人老了,精力不如往昔,心力也是用一分就少一分。
当然,这位名震九边的老将此刻看起来依旧坚挺着。
他行至城墙边,遥望敌军军势。
身后的小儿子李笠也开口解说道。
“父亲,孩儿刚刚率探马出城侦查过。”
“北面那座大营便是白鞑本营。”
“西北面那座是白鞑所裹挟的俘虏、百姓。”
“就这些?”
“具体兵力呢?”
“兵力配置呢?”
“敌方各大将所为何人?”
“敌方粮草情况如何?”
“敌营是何构造?”
“...”
“呃...父亲,您也知道,白鞑骑兵厉害,我们的探马不大能突破他们的探马。”
“就刚刚出去那趟,我们就损失了二十个兄弟。”
“呵...废物。”
李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笠闷声不敢说话。
自从之前他在宁武关兵败之后,父亲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反而把一些殿后、侦查的危险任务全丢给他。
李笃没有再理会小儿子,反而认真观察了起来。
越是观察眉头皱得越紧。
北面白鞑本营,营帐严密,旌旗蔽天,一簇簇炊烟宛若一根根黑色长矛直冲天际。
而营地最中央,格外显眼的一大片空地。
一大八小,状若火焰的三叉矛头,矛头下有一圆盘,圆盘边缘一条条洁白的缨子形若马鬃的大纛。
那大纛就那般矗立在那里,好似那世界中央一般,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那是征服、恐惧的象征,曾几何时,来自草原上的征服者们,带着这大纛打穿欧亚大陆,建立了一个无比庞大的帝国。
即使到了如今,此大纛依旧余威犹在,凡见过的人都好似一柄重锤抵在胸口。
而李笃却不在那其中。
他反而呼吸粗重了起来,身子不由得颤抖,眼中闪过一道道兴奋的光彩。
嘴角咧出一抹杀意凛然的笑。
“呵呵...”
“九斿白纛?!!”
“吾当亲自砍倒,以壮汉家武威!”
他缓缓回过头。
看向自己小儿子。
“总督今日在做什么?”
“白鞑围城,竟然不见他召集将领商议军务?”
“这宣府到底该是个什么守法?”
“...”
“父亲,先前听闻消息,总督大人已经召集手下心腹商议了一场。”
“这下俨然是将咱们排除在外的架势。”
“...”
“报!李副总督,李小将军!”
“总督召集诸军将商议防务,还请两位移步总兵官府!”
忽的,一小将前来汇报。
李笃瞪了李笠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李笠也挠挠头,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