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云正眼眸忽得转动一下,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再看千澜二人时,面上已然挂了笑意满满。
“赵捕快的意思在下知道,我当日确实与田月娘有过一面之缘,只因她的容貌清丽可人,这才记住了她。”
他又叹息两声,继续说:“可自打我知道王绪之母王娘子有意与田家结为姻亲,哪怕是再有心意,我也只能将其藏在心底。”
沈寂道:“你是从何人处听说王家娘子欲将田月娘配给王绪为妻的?这事儿就连王绪自己都不知道。”
“那日酒宴上,像是听万兄说过那么一嘴儿。”
万成林?
沈寂立即凝了眉:“哪日酒宴上?”
“七夕那夜,我们兄弟几个在得仙楼吃酒吟诗时听他说的,哦!那时候王绪不在。”
沈寂又问:“史公子何以记得如此清晰?”
史云正哈了一声,“自然记得清楚,田月娘家里并不富庶,而王绪家中家财万贯,两人就算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但两家也早就没了交集,大人不觉得王娘子此举属实奇怪么?”
“嗯,是挺奇怪的。”沈寂微扬起头,“所以史公子知道这事的缘由么?”
“真真假假,多少知道一些。”他冷笑起来,“王娘子过于强势,据说从出阁前就很爱拿捏别人,也难为王绪兄姊三人能熬那么些年了。”
“眼目下三个儿女都大了,自然该操心的就是儿子娶新妇之事了。可若想要挑一个好摆布的,唯有小户人家的闺女。”
“而早前有过往来的田月娘就是最佳人选,在王娘子心中,门当户对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新妇肯听她的话,说一不二,说要往东不敢往西就行了。”
这倒确实符合王娘子的性子,千澜不禁点头以表赞同,“王绪也是这么说他娘的,有时候确实也太爱掌控别个了。”
史云正望着她笑了下,“赵捕快说的是。”
沈寂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竟是嘴角携了一抹笑。
千澜咬着唇打量他,还以为他会又用那种嫌弃的目光睨着自己,哪能想居然还能笑起来。
顿时心里像炸开了一个小烟花,突然觉得沈寂没有表面看的那么冷冰冰了。
这里稍顿,正好外头那衙役小哥端着茶进来了,千澜谢过,就听见沈寂问道:“你可认得王绪身旁的护卫王九?”
千澜闻言又立即看向史云正,见他神色自若,但目光却闪躲了几分。
史云正点头道:“自然认得,王绪十分倚重王九,几乎去到哪里都要带上。”
“那他和王绪房里一位名唤兰儿的女使的事,你应当也知道了?”
史云正顿了片刻,“知道,那位姑娘在下也曾见过。”
千澜为沈寂斟好茶水,恭敬地递过去,闲暇之余出声问道:“你与那王九可熟识?平日里关系如何?”
“点头之交罢了。”
沈寂接了水,轻抿了一口,探究地看着他:“我们问些什么,还请史公子真诚点回答。”
史云正脸色变了变,显然被沈寂猜中了,他只好道:“平日关系尚可,我去王家时常是他领着进去的。”
“你觉得王娘子其人如何?”沈寂灼灼的目光紧盯着他。
史云正在这个问题上却迟疑了,半晌才支吾其词:“王娘子她,大人既问我这个问题,可见是已经打听过的。”
“我便也不隐瞒,王娘子确实看不起我们这些寒门士子,除了见到周笙时会有个笑脸,其余人都是冷脸相向。”
“若非王老爷为人正直,王绪也待人和善,真心实意地拿我们当朋友,我们也不必下作的上王家门。”
他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嫌恶,不同于怨恨,又像是由心而生的厌恶。
或许他们确实对于王娘子的作为感到恶心,但在千澜看来这是咎由自取,既然王娘子不待见贫寒之人,又何苦跑去她面前讨嫌?
所谓人穷志不穷,可他们一边舍不下王家给他们的助力,一边却还要别人尊重他们这些打秋风的?
讲真尊重是情分,不尊重是本分。虽然王夫人嫌贫爱富是不对,但也没谁愿意自己家有一堆天天上门来蹭吃蹭喝的人啊!
千澜切了一声,面上鄙夷不屑之色略明显。
沈寂纵然也不太能看得起这类的人,但自小的涵养让他很能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先是掩嘴轻咳了一下,示意千澜收敛神情,后又道:“先出去吧。”
千澜努了努嘴巴,一脸不快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才走到拐角她就有如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文人才子可真好笑,说是秀才,书都是读到肚子里去了么?”
“王娘子起初因为看不起寒门士子,所以强行棒打鸳鸯,害得周策凄惨离世,这事儿确实做得混账,但他们这是什么事?”
“王家肯帮他们出笔墨费,又助他们赶考就已然不错了,他们若那么痛恨王娘子,干脆离开,和王家再无瓜葛,自在点不好?”
“我真看不惯他这样的嘴脸。”
前面的沈寂这时停了下来,折身道:“你能否安静一点?聒噪!”
千澜顿住,自知理亏,再没敢继续说下去,只道:“大人对不住,卑职错了。”
沈寂却侧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问道:“你这话多的毛病是和王绪学的吧?”
“啊?”千澜愣了下,愣完赔上笑容,摆手道:“没有没有,卑职本来话就多,去巡街的时候总要说几句话的,久而久之,绕是不喜欢说话也能变得话多,大人有兴趣哪天也可以去巡巡街。”
沈寂又低头一笑,负手朝前头走去。
千澜见状快步跟上去,两人一道来了正堂,此时郑羽等人都已经在那里候着了,等到沈寂一来,郑羽便率先走上前来。
“沈五哥,之前你让流影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他自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沈寂,继续道:“周笙,祖籍宝庆,家里有个兄长,名唤周策,四年前因病逝世,而十五岁的他也独自一人离开湖广。”
“沿途遇见了四川行省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周炎山,周炎山因无子,又与周笙很合得来,所以将他收为义子养在府里。”
“而在一年前周笙带着周府的一名掌事周忠再次回到了珑汇,可曹文与万成林却都说周笙身边没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