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千澜愣了。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无神论者。
曾有才最不淡定,听到后立马吹胡子瞪眼,“胡闹,人失踪了竟不知报官?什么邪祟,什么恶灵,胡说八道。”
他扭头看向沈寂,期待他也说点什么。
但回应他的还是只有千澜。
“倒是也没有那么邪门,”千澜缓缓道:“如今发生的事情都有迹可循。”
方才那人打断她:“那依赵捕快高见,钱老爷究竟是怎么死的?”
若说吴坤死于自尽,春风坊众人身死都是那伙黑衣人干的,这二者尚且能够被证实,但钱咏之死,还真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钱府众人口供所差不多,又有人亲眼看着钱咏自尽而亡,难道钱咏当真是死于自戕?
那么同样死在火场的另一人又是谁?谋杀钱咏的真凶?为什么钱咏既然决定了自戕,还要准备那么多火药?
这些问题都还没有查清。
千澜无话可说。
“你留下。”这时,身后传来沈寂低沉的声音,千澜扭头,发现他手正指着说话那人,面无表情,语气平静,但不容置喙。
那人愣住继而大惊失色,深觉是自己硬要为难衙门众人,犯了沈大人的禁忌,以为自己是要被下狱审问,神色那叫一个悔不当初。
他早该明白的,沈大人堂堂正五品官衔,自己身为小小蛋卵居然不自量力的磕他老人家这块巨石,当场就要下跪求饶。
怎料沈寂先他一步开口。
“其余人都散了吧,本官可向大家承诺,三日后必能查清钱咏一案。”
千澜瞪大了眼。
怎么回事?就这一刹那的功夫,沈大人已经有了破案的头绪了吗?
她一肚子疑惑,低头问沈寂:“大人,三日会不会有点少呀,要不然,五日?”
伸手比了个五。
沈寂摇头:“三日足矣。”
千澜凝眉,随后释然。她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沈寂也做不到,领导就是要以一半的奉承和一半的相信对待。
几人先后进了县衙,而门口那些人听到沈寂最后的话,信者有之,不信者众,想要看戏的大有人在,但可算没在继续围着县衙。
曾有才安抚百姓的工作到此为止。
被沈寂请进县衙的小壮汉被安排在大堂的偏厅问话,沈大人十分亲民,还着人上了茶,并未叫其下跪。
但壮汉十分自觉,自顾的跪下,首先报了一通家门:“草民,草民姓谢,单名一个彪字,是珑汇县辖下大淮村人......”
千澜打断他:“哪个村的人?”
谢彪虎躯一震,话语中已经有丝颤抖:“回,回赵捕快的话,大淮村。”
“那个失踪的谢三也是你们村的人了?”千澜猛然明白过来沈寂留下谢彪的缘由。
“自然。”谢彪低下头。
近墨说发现吴府管家带着人出了城从南面离开,南面能到达的只有大淮村和大杨村两个地方,眼下谢彪又说大淮村有人失踪却还不敢报官,并且失踪的人还学过几日皮影戏。
一切的一切连接起来,在钱府大火中出现的另一具尸首就不难猜到是谁了。
千澜看向沈寂,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或者验证自己的猜想对不对。
但沈寂平静得有如无风的湖面,让她觉得沈寂彷佛不会惊喜。
她缓缓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阵秋风过阵,院中那颗银杏只剩光秃秃一片,犹自萧瑟。千澜想,当事情复杂的时候,撇开枝叶或许能看的更清楚。
......
案件豁然开朗的代价可能是郑羽等人的休沐化为虚无。
阿成在花月阁寻得他们时,尚在“五花马,千金裘”吟诗划拳好不快哉。
当听到沈寂让其速速赶回县衙后,伍六七还剩半只猪肘子没能啃完,只好让小二用干荷叶给打包了回来。
千澜叹为观止。
“沈五哥,急着把我们叫过来,是为何事啊?”郑羽有些醉意,脸颊红红的,说起话来酒气熏天。
“钱咏一案,我大概有头绪了。”
“真的?”郑羽闻言,酒醒了一大半。
沈寂点头,“但眼下还有几个疑点需要验证。伍六七,你带几个人速去钱府将贞姨娘带来问话,还有那名亲眼见到钱咏自尽的小厮一并带来。
他又向郑羽道:“意斐,你与近棋去市坊买些东西。”
郑羽抬眼看向他:“买东西?什么东西?”
“皮影!”
小半个时辰之后,大淮村。
千澜被沈寂从马背上放了下来,又听见他还略带嫌弃的小声嘀咕了一句:“看来得找个时间教你骑马才行。”
千澜眨巴着乌黑的杏眼,并不做声。
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连绵不绝,而山中偶有几棵枫树,红透了的枫叶如同镶嵌在翠玉之间的宝石,她还在发懵。
身后马儿嘶鸣一声,谢彪骑着马不情不愿的出现在两人身旁。
“谢三家在何处?”沈寂问道。
谢彪手指不远处升起炊烟的小茅屋,“就在那。他没什么亲人,只剩一个痴傻的老父亲,儿子失踪了不敢报官,以为是恶鬼索命。”
千澜打量那间茅草屋,恰好是在村口,与后面的大房子相比,这间屋子逊色太多了。
听谢彪说,风如春的大弟子是瞧谢三可怜才教他些皮影戏,他自己也争气,短短十几日就已然学出了几分相像,当春风坊的人来大淮村唱皮影时,他也会去帮忙,挣得些银子家用。
但自打数日前他拿着柴刀出了村子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回来。
“我那晚来他家偷柿子,见到他出门,吓我一大跳,还以为是被发现了。”谢彪如是道。
千澜看过去,果然见茅草屋后有棵柿子树,如今已经挂满金灿灿的果子。
“你可见过有人来找谢父?”沈寂眉头一皱。
谢彪憨憨一笑,“这草民哪知道,平时这谢三就不怎么和村里人打交道,独来独往的,最近秋收,他爹整日去地里干活,谁没事会注意到他们呀。”
“不是痴傻么?怎么还去地里?”千澜忍不住问道。
谢彪害了一声:“他母亲就葬在那块地旁边,谢三他爹的病就是他娘死了以后得的,他爹每天都会去给他娘上坟。那地界偏远,平时没什么人去,要是有人在那里找他爹,我们这些乡邻怕是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