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再次被她呛得无话可说。
她这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若敢让她受了委屈气,她自然也不会让侯府好过,届时会是怎样的一副局面那就全凭她心情了。
他可丝毫不怀疑这丫头说的话不可信。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赵千澜是在遭遇父亲殉国后,阔别了一年多才回到他的视线中。
就算是之前在延宁伯府的赵千澜也不见得就好欺负了。
默了良久,沈复脸上稍微好看了些,“总之老夫言尽于此,你们若有自己的思量,随你们的便,日后莫要后悔就是!”
说罢扭头望向燃烧着的炭盆,不打算对这件事情再发表任何意见。
千澜能够看出沈寂的这个叔父,在候府中还勉强算是个为他着想的长辈,也不想得罪太过,再说话时便没那么冲了。
“无论如何,先谢过您这般警醒晚辈,但是哪怕侯府是个蛇鼠窟,我既然认定了,那就绝对不会畏首畏尾,我并不喜欢挑事却也不会怕事。您放心,我不可能后悔。”
沈复瞥她一眼,大挥衣袖,哼了声。
“谁警醒你了,老夫管不着。”
方才不还一副要被沈寂气死的模样,言辞凿凿的说他们不能长相厮守,苦口婆心相劝让沈寂另娶她人?现在怎么又一副与我无关我不想管的样子。
小老头还有两幅面孔呢?
千澜低低切了一声,扭头却对上沈寂含笑的目光,只见他微微低着头,嘴角轻抿,肩膀时不时抖动两下,俨然。
能看出来他很克制自己的笑容了。
千澜撇嘴,盯了他半刻,又看到沈复抚着胡须正盯着他们两来回看,她开始觉得不自在,嗓子里咳了两声。
三厢却都沉默起来。
近棋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没到门口他就禀报,“爷,李百户到了。”
屋内三人一齐朝他看过来,引得近棋心里莫名有些发怵……眼下这厅堂中气氛不对,难道他来的不是时候?
沈复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算算时候也确实该到了。”
近棋觑着几人表情,紧接着再报:“聂厂督也来了。”
千澜不由蹙眉,“他来干嘛?”
“说是今日钓了几尾鱼。”说到这里停了下,又瞄了三人几眼,近棋挠挠额角,继续说:“这不是恰好三老爷和李百户都来了嘛,厂督就让人拿去灶间做全鱼宴,说要请几位大人吃饭。”
全鱼宴?
千澜啧了声,对此宴持有怀疑态度,“才几尾鱼就说要办全鱼宴,够吃么?”
沈寂这时起身来,“叫灶间再烫几壶好酒送去。”言语间像是心情很不错。
近棋一愣。
“走吧!”沈复率先走出门,千澜与沈寂对视一眼,齐肩一起出了门。
……
李茂没想到自己风尘仆仆的来到杭州,首先遇见的会是从城郊垂钓返程的厂督大人,两厢在城门之外遇见,聂允就跟在这等着他一样的,马车停在路边,六个着西厂服饰的人分站两旁。
秦列门神似的杵在马车一旁,手中拿着几尾花鲢。看到李茂骑着高头大马在人群最前,面无表情的拉开马车帘,“厂督,李百户到了。”
李茂隔老远就看到来人,一个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马车前行礼,“卑职拜见厂督。”
聂允不见其人只闻其声,语气透着慵懒,“李百户,你不在东宫待着护卫太子殿下,怎么扭头就来了杭州府了?”
都在这等着他了,又怎会不知他来这的原因。但他也不怎么好解释自己带着五十人马风风火火来杭州,是为了帮沈寂解决一场还没发生的刺杀。
李茂眉头微动,打起了马虎眼,“受沈大人所托,来杭州是有要事。”
“哦,要事!”聂允低头轻笑,“那便不问了。本座近来闲暇无事钓了点鱼,本座就随你一同过去提刑按察使司,听说沈复沈大人也在?那正好,本座请诸君吃鱼。”
是以队伍以厂督的马车开路,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往提刑按察使司走去。
按察使谢林一瞧贵人驾临,忙不迭开了大门相迎,接了秦列递过来的鱼后,便急忙托人去通知沈寂叔侄和郑殷。
衙门后院有一座宴席处,用于接待一些达官显贵,聂允就是被迎来了这里。沈寂三人走到门下就听到聂允在说话。
“……那可真是奇了,难不成凶手长了翅膀飞了不成,这可都过去数月,竟还未查出来,本座早说这案子就该西厂来,锦衣卫那帮人办事,真是愈发不行了。”
沈复闻言便低声向沈寂道:“是说宫里漪秀殿的案子。”
千澜不知其所云,侧目看了沈寂一眼。
屋内升有炭盆,但兴许是才有人进来的缘故,所以并不暖和,聂允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个汤婆子,正笑望着李茂。
见到沈复带着人进来,他动了动身子换个姿势坐着。
“沈大人怎么才来,令本座好等。”又看到跟进来的千澜,他眼神一亮,笑容更甚,惊讶道:“小丫头也来了,莫非是听见本座说要办全鱼宴,想来尝尝?”
千澜皮笑肉不笑,“回厂督的话,我并不爱吃鱼。”
聂允很认真,“那你爱吃什么?本座让人弄了来送你。”
千澜却觉得骇人,悄悄打量沈寂已黑得滴墨的脸色,在内心对聂允白眼翻尽,“厂督您太客气了,我没什么爱吃的。”
聂允唯恐沈寂不发火,更加火上浇油,“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生怕上次带你去西湖赏景,讨沈佥事不喜,万一他欺负你不给你饭吃怎么办?”
千澜汗颜,“谢厂督挂怀,我四肢健全而且不蠢,通常情况下饿不死。”
聂允闻言大笑,“伶牙俐齿。”
千澜咂舌,心道自己今日就不该来。
聂允这厮身为一个太监,有些会引起众人误会的行为就不能不做吗?就不能有点做太监的觉悟吗?算上珑汇那次,自己也就见了他三回罢了。这么嘘寒问暖关怀她有没有饿肚子作甚?
两人压根都不熟!
好在聂允没再打趣她,扭头和沈复说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