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漠往宿舍走,隔着好远都能听见宿舍楼的喧闹声。
“徐漠,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厂子里发了二十斤的白面一桶豆油,在宿舍里放着呢。”徐漠的同事吴安站在二楼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徐漠点头示意知道了,他和吴安经常一起工作,年龄相仿所以关系不错。
徐漠三两步上了二楼,“吴哥,你上次教我地按摩手法很好,我媳妇腿都没有那么肿了。”
“这点小事还说谢干啥,能帮上弟妹就行,我可是知道媳妇怀孕的时候多难受,我家那口子当时什么都吃不下我看着心疼得不行。”
徐漠想了想,“我媳妇好像胃口还挺好的。”
徐漠的宿舍在三楼,吴安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乒乓的声音,低声说道:“老徐,你那个舍友,他老婆来了。”
“你最好赶紧去把面和油拿回来,不然可能就要被他偷走了。”
徐漠点了点头,他的这个舍友张笑在厂子里可有名了,最爱占便宜,小偷小摸的习惯永远改不了。
前两天厂里一直丢衣服,连袜子和内裤都不能幸免。大家都猜测是张笑,却没有证据。
但是徐漠亲眼见过张笑穿的新袜子是他在别人宿舍看到的,他还看到张笑偷别人兜里的钱和票。从那以后徐漠就把宿舍里的东西都拿回了家里,将属于自己的柜子都锁了起来。
也不怎么回宿舍睡觉了。
张笑的老婆李晚霞是农村的,距离京城有三天的火车。常年累月的见不到面,感情早就淡薄了。此时两人在不大的宿舍里吵架,三个不大的孩子像是猴子一样在旁边上蹿下跳的。
“你看看你那个死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你的讨债鬼!”李晚霞拿着眼袋,一边抠脚一边骂人。
“你是心野了,不把我当回事了。但是你别忘了我们是领了结婚证的!这三个是你的种,你再嫌弃,我也是你老婆,你甩不掉!”
张笑嫌弃地看着她酸臭发黄的脚底板和三个满脸大鼻涕的儿子,“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个人卫生?外面有职工澡堂子,去洗干净再上床!”
“你说什么!”李晚霞一张满脸横肉地站起来,“我给你,你爹娘,你儿子洗衣做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些?你十几岁还尿裤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讲究个人卫生!”
张笑被她身上的烟味和汗味熏得后退几步,涨红着脸,“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你那么大声说出来干什么!”
这时三个儿子开始围着张笑大喊,“爹,我要吃糖!”
“我要汽水!我要汽水!”
“我要吃肉!娘说了你给我们吃肉!”
李晚霞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满意地坐在对面的空床上,“你不是说我来了没地方住?这宿舍就挺好的,我留下来吧。”
张笑瞪眼,“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舍友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现在都会说谎了,你要是有舍友这床上咋能没有被褥?”
李晚霞又把视线放到桌子上的油桶上,又快速站起来两眼放光的打开盖子闻了闻。
“这工人就是不一样,还给发东西哩。这油得好几块钱了吧。你天天吃食堂也用不上,我拿回去给咱娘吃。”
张笑看到她口水都快滴到里面了,心惊胆战道:“这里面有一半是我舍友的。”
李晚霞道:“我不管,我看到了就是我的!”
张笑被孩子吵得头都大了,灵光一闪,“晚霞,食堂这个时候马上开饭了,今天有土豆炖鸡肉,你快带着孩子去吃吧。回来的时候给我捎点素菜和白粥。”
李晚霞瞪大了眼珠子,“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老大二狗三蛋快走!”
一大三小风风火火地往门外冲,正好和徐漠在门口碰上了。
李晚霞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挡住了光线,张扬的五官很抢眼。
徐漠礼貌地淡淡笑道:“嫂子是吧,我叫徐漠,是张哥的舍友。”
“啊,你好,我听张笑说了。”李晚霞有点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发,连声音都小了不少。
“我先带着孩子去吃饭,回头再聊。”直到下了宿舍楼李晚霞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乖乖,这京城的后生都这俊勒。”
她狂奔到食堂,直接找到了土豆炖鸡块,仗着自己带了孩子,直接插队。等到她的时候才知道一张票只能换一份。看着碗里的三块鸡肉,她直接和食堂的人对骂起来。
李晚霞气性大的直接把饭盆扣在打饭人的头上。周围的工人那都是饿了一天,累了一天。原本就对她插队有意见,此时更是火气直冒,将李晚霞围在中间。
三个孩子被人群挤倒了,哇哇大哭。
“干什么呢?没看到这还有孩子!”翟德文分开众人,扶起了三个男孩。
众人控诉:“翟主任,不知道哪家的家属来捣乱,把李姐给打了!”
“行了,都散了吧。让后厨再做一份。”翟德文挥了挥手,看了眼李晚霞。
“你是张笑家的?”
李晚霞把三个儿子拉过来,讨好地笑:“翟主任好。”
翟德文看了看周围,“你和张笑两地分居也不容易,今天我请你吃出去吃饭吧。”
翟德文带着他们上外面找了个饭馆。点完菜之后看到李晚霞一直紧张地擦手。
李晚霞低头看到菜单,心里默默计算后发现这顿饭花了十五块钱,一下就慌了,“主任,这是不是太破费了。”
翟德文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语气温和,“别担心,我们厂子都把工人家属当自家人。”
“你这三个孩子多大了?”
李晚霞拍了拍孩子,“这个老大十岁了,老二六岁,老三四岁。”
翟德文点了点头,“那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有没有考虑过带着孩子来京城。”
李晚霞咽了咽口水,开始狼吞虎咽桌子上的菜,三个孩子连筷子都不拿,直接上手抓,被烫的嘴角都是泡。
“主任也不是我不想,我家没那条件啊,我就是个农村妇女,啥也不会。”
翟德文皱着眉头看她的邋遢样子,“这个我可以帮忙,厂里还缺几个后勤人员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