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小校场。
一百名女卫在小校场训练的时候,显得有些散乱。因为出生不同,家学不同。所以即便都是练剑,也是五花八门。
有趣的是,梁氏居然练习的是刀法,据说是可以上马拼杀的刀法,大开大合,刚猛异常。因为从小练习,所以梁氏不算高大,可是力气大得异乎寻常。不过这力气是到了高府以后涨起来。因为吃得好,训练时间更长,更加系统。只是和她的身材与相貌有这决然的反差。
只是现在她有些心烦,所以有几分暴虐之气,弄得一干人都躲着她。
这些女卫是从各地来的,八成见过血。所以别看长得清秀可爱,高继冲可是从三岁的时候起就见过她们杀人如杀鸡一般。
最早这些女卫只是秦氏和高保融婚后为梁氏请来的两名女冠,也就是学过武艺的女道士。后来任后唐太子舍人的时候,唐送了文献王两名美女。文献王害怕是用来监视他的,就转送给了高保融。其实文献王多虑了,聂红和聂珍只是两名不太听话的侍女,送到南平国就是打下放。唐根本就没把南平国当回事。
聂红和聂珍两姐妹小的时候也习武,后来到了宫里,才停下来。到了梁氏这里,现这两口子在乡间乱窜,时常遇到盗匪强徒,作战是避免不了的。两个人不得已重新把武艺捡起来。那时女卫也就只有五个人。
归州遭遇蜀国侦骑,正是秦氏和聂红姐妹等五位女卫用弓箭在车阵里面射杀了大部分蜀国骑兵。高保融夫妇和三岁的高继冲才得以幸存。之后后晋授高保融任检校司空,兼判内外诸军。名义上有了一点兵权,虽然他还是在做司农的工作,文献王准许他有一只卫队。高保融说他自己不要什么卫队,但是因为妻小都跟着他在下面跑,所以准许组建一支二十人的女卫。
两位女冠辞去,不过却到处搜罗习武卖艺的女子,补足了女卫的人数。
再后来梁夫人认识到了女卫的重要性,只要遇到中意的女子,就会留下来,女卫人数迅膨胀。还专门跑回梁家台找了基本兵书过来阅读。在峡州时,还请鲍唐代为训练。鲍唐实际上也是一个文臣,没有办法依靠个人武力,当阳军的战阵训练要多于其他军队。
梁夫人就是从那个时候认识到战阵的重要,但是南平军队里面崇尚个人武力的风气已经形成,当阳军也不听鲍唐的。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南平国归峡两州山峦叠嶂,荆州水网密布,战阵根本摆不开。两代君王有限的几次胜利,均是依靠偷袭,断了敌军的粮道,然后软磨硬泡,才取得了胜利。所以王保义和倪可福在训练军队是也朝着偷袭和隐匿方向走。
加上南平国兵力少,不能和敌人硬拼。有可乘之机时从山林里一涌而出,遇到硬角色,就一哄而散逃进山林。以不损失兵员为原则。这就是前期南平国有强盗之国的称号很重的原因。
文献王时,情况稍有好转,兵马最多是达到了三万人。但是和楚国连续几次战争都失败了,不得已向各国求救。
没有要侍女,梁夫人自己在小铜炉上加炭煮茶。荆州地域,自竟陵6羽作茶经以来,百姓种茶制茶渐多,江陵也成为了茶叶的集散地。梁震与友人会,是离不开茶和琴。梁夫人不爱琴棋,但是喜欢农艺和种茶品茶。梁震虽然是武信王第一谋士,但是却从没有当过什么官职,武信王的赏赐也都是用来修路铺桥。自己一家人和老百姓一样躬耕陇亩,梁夫人是长女,所以要带着弟妹干活。
也因为是长女,梁震走到哪里都带着她,这也让她的见识弟弟妹妹都要广。
高继冲被勒令坐在桌子边上,杨继嗣却还在校场里扎马,他要大几个月,已经满七岁了。秦氏认为他即便不是一个武将,也应该是一个好的护卫,习武半点也不放松。而高继冲则适可而止,梁夫人替他擦干了身上的汗水,换上衣袍,就被命令陪母亲煮茶喝茶。
“做大事的人,要有静气,要懂得克制自己的**,做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不准动,屁股上有疔疮吗?”梁夫人训斥道。
高继冲把下巴搁在桌子上,闻着上面檀木的香气:“娘,多玩会儿不行吗?”
高继冲虽然要看着母亲把茶煮完,但是只能喝一小口,然后就要读书和写字。而高继冲读的居然是《五经正义》,好在只读其中的《毛诗》和《春秋》。一个是母亲要读的,一个是父亲要读的。实际上,真正读完五经的人不多,多半只修一种,比如王贞范就主修春秋。可是《春秋》有三十六卷,《毛诗》有四十卷。比较少的是《易经》和《尚书》,但是梁老先生说那是上古文字,比较艰深,那是以后学的。
一个小孩子要从小学这些,也挺为难的。
“娘,没有简单一点的吗?我还是小孩子呢。”高继冲不想读这些,只能撒娇。
“坐好,你现在不过是认得上面的字而已,很难吗?”梁夫人眼刀子就飞过来。
高继冲没动,而是笑眯眯地说:“娘,这檀木的香气很好闻,书都已经旧了,气味不好闻。”
梁夫人也笑了:“不好闻也得闻,书上写的都是天下至理,读懂了一辈子都有好处。”
“印一点新书读不好吗?这太难了,从中间抽一些简单的文章,小孩子们读不好吗。”高继冲见母亲要过来敲他的头,连忙坐正了身体。
“读书要从头读到尾,才能懂得先哲所思所想,怎么能够东拼西凑?”梁氏不高兴了。
“东平西凑的多了,秦姨她们不也是东练一下,西练一下。”高继冲狡辩。
“你这孩子,老是狡辩和偷奸耍滑。”梁夫人过来随意翻开一页,“把上面读完。”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彼,彼宗庙宫室。笺云:宗庙宫室毁坏,而其地尽为禾黍。我以黍离离时至,稷则尚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迈,行也。靡靡,犹迟迟也。摇摇,忧无所愬。笺云:行,道也。道行,犹行道也。摇音遥。愬,苏路反。知我者,谓我心忧,笺云:知我者,知我之情。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笺云:谓我何求,怪我久留不去。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悠悠,远意。苍天,以体言之。尊而君之,则称皇天;元气广大,则称昊天;仁覆闵下,则称旻天;自上降鉴,则称上天;据远视之苍苍然,则称苍天。笺云:远乎苍天,仰愬欲其察己言也。此亡国之君,何等人哉!疾之甚。苍天,本亦作“仓”,采郎反,《尔雅》云:“春为苍天。”《庄子》云:“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读完了,高继冲继续抗议:“娘,您觉得这小孩子们能读得懂吗?还不如骆宾王的《咏鹅》。”
梁夫人过来看了看书页:“你真认得。”
高继冲说:“这都读了多少遍了,认得,不过背不得。您别让我背书。不过是怀念前朝,没意思。”
“你不是说读不懂吗,怎么又读得懂。”梁夫人笑了。
“可是您觉得上面的字,俗语能够用得了多少。要是人说话都变成这个味道,想听懂就太难了。比如李先生一调书呆子,父亲就要打瞌睡。大人们还这样。”高继冲争辩道。
“那是你父亲不读书,自然听不懂,你读书了,不就听得懂了吗?”梁夫人提起高保融,脸上的幸福之色让高继冲瘪瘪嘴。
“那得要天下人都读书才行。不过天下人怕是更加喜欢看四民月令和齐民要术。学了那个才有东西吃,有衣服穿。”
“可是那是小道,不是圣王之道。”
“可是不懂小道,懂圣王之道有什么用。吃什么,穿什么?”
高继冲与梁氏的这种争辩几乎每天都在进行,很多事情,很多想法,就是梁氏在争辩中被迫想出来的。可是越是这样,梁氏觉得高继冲越要读书,也不管他有多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正说话间,侍女引着余老走过来,他的身后是背着一个小药箱子的余政。余老刚好听见,鼓掌小道:“小公子说得对,不懂小道,何谈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