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保融的字写得不好,半开玩笑地写了“观星台”三个字要挂在安装望远镜的楼上,被高继冲着实嘲笑了一回。因为高保融的字和梁夫人比都不如。和李载仁一样,都是只会临帖的水平。实在是平庸得很。
不过大家都笑着看这对父子在那里玩耍。因为高继冲虽然嘲笑自己老爹的字,但是还是笑嘻嘻地向钱湄派来的刻字的女官学习刻字。小锤子小凿子弄得还像那么回事。
最先除了高继冲、王婉容以及光学组的人上去看过那个望远镜以外,另外上去的是吕岩。
因为还是白天,所以镜头上装了一个茶色的滤镜。所以还是能够看太阳的。
工匠们还在上面装指南针和日晷。围栏也还没有弄好,孩子们不准上去,但是吕岩没人管。
只是望远镜是给孩子们看的,所以很矮,吕岩撅着屁股的模样十分可笑。他看了好一会儿,就走下来坐在白氏身边怅然若失。
孙萱已经玩累了,躺在白氏的腿上睡着了。蒙学的孩子们也回蒙学去用餐。
女卫们正在外面摆桌子,准备开饭。
白氏看着失魂落魄的吕岩有些奇怪,便问:“看到扶桑树和金乌了吗?”
吕岩不说话,只是摇头。
王婉容把孙萱从白氏腿上接过来,准备往送到自己的房间睡。闻言笑道:“师傅,其实没有金乌。那只是太阳上生了猛烈的爆炸产生的一种炽热气体漩涡。平时的时候很小,也很少。但是有些年份,太阳活动猛烈,以至于肉眼都能看得到。太阳在这个时候会喷射一种太阳风,刮过地球。会干扰到地球上的气候。所以《黄帝占书》说日中三足乌见者,大旱赤地。也不是没有道理。汉书也记载河平元年,三月乙未,日出黄,有黑气大如钱,居日中央。”
王婉容笑道:“其实司天监应该已经知道没有金乌,只是不愿意说而已。太阳活动大概每个十年两个月多一点就回循环一次。今年正好是太阳活动年,只是不是很严重。”
白氏本来听得入迷,但是一闪眼睛,却看见吕岩坐在那里好像整个精神垮掉了的样子。
“我会上去看的,反正它也跑不掉不是。”白氏让王婉容干净让孙萱睡一会儿,这孩子今天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看来以前把她关狠了。现在一放出来就收不住,一直玩得睡着。
王婉容没有注意到吕岩。
因为梁夫人正在和女卫们一起摆放桌椅,她要是总在这边和人说话不太好,所以快步进别院去了。
白氏用脚尖踢了踢吕岩:“怎么啦?看到什么了,就这个样子了。”
吕岩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她骗我,不过是怕我伤心。可是我还是相信她成了尸解仙。”
吕岩神情悲痛。
白氏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起来,吕岩和白氏纠缠这么十多年。以前放在叶天身上的心不知不觉就转到了他的身上。
当然最关键是,叶天的那个女人现在还活着,叶天虽然不去见她,但是人活着,就怎么也抢不走那个女人的位置。叶天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
吕岩对白氏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暧昧,白氏不接受吕岩,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白氏无意中知道,吕岩的妻子其实长得与白氏大约有七成相似。吕岩这是把自己当成替代品了,这让白氏非常不舒服。每次见到都恨不得把吕岩砍死。
白氏一辈子都在复仇中度过,到了想要嫁人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这又混了几年,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老了终究是老了。所以白氏开始接受吕岩,少年夫妻老来伴,就只是要有个伴而已。
何况现在要返回故乡,白氏不希望自己孤零零地回去。
“什么也没有。继冲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但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云不是云,雾不是雾。金乌殿和广寒宫更加是子虚乌有。那些白日飞升的人到什么地方去了?”吕岩语气沉重。
白氏在他身边坐下来:“我没有见过白日飞升的人,大多数人都是尸解。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不过是借着一些机关术逃脱追踪而已。至少从北走到南,没有见过谁真的飞升过。”
“可是继冲和婉容是怎么回事?你真相信他们俩不是从天上来的?”吕岩问。
“小公子和王姑娘虽然所作所为匪夷所思,但并不是没有脉络可循。做的都是去伪存真的神情,很多东西,道家和墨家都做过,只是没有像小公子和王姑娘那么认真而已。道术之繁杂,而到了这里都被简单化了。”
白氏没有一定说高继冲和王婉容所做是合理的,因为同样一件事情,他们两人的想法却与常人完全不同。这就不是凡人了。
跟着两个人时间越久,越现这种不同。这就是吕岩愿意相信两个人是从天上来的原因。
“可是我还是宁愿有天庭和神仙。”
吕岩的样子前所未有的虚弱。一个人如果失去了梦想,失去了一些念想就是这样。白氏也经过这种时候,那就是想要报仇,可是仇人一个个都死了,还是为了国家和民族死的。这种无力感只能说是世事无情。
“你还是没看破红尘,还妄称纯阳真人。”白氏不高兴了,冷冷地道。
吕岩愣了一下道:“我从来没说看破红尘啊,这不是这几年跟着你,现在还跟着小公子。怎么就是看破红尘?”
“那就别做这个鬼样子。”白氏怒目而视。
吕岩又恢复到了以前无赖的样子。
“其实你脾气的时候挺好看的。”
“滚。”白氏扭头就朝梁夫人那边走去。
吕岩看了看白氏,又看了看观星台,以及正抬头看工匠们挂牌子的高保融父子。
“想要看破哪有那么容易。只是这尘世就像一株树,是要养的。你把它养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这就是因果报应。只要别让这株树长歪了就行。”
吕岩快步跟在在白氏的身后,小声说。
白氏噗嗤一声笑了:“这都几十岁的人了,何必做小儿女之态。那我现在问你,我是要跟着小公子回北方的,我的家在燕云,很多家人都死在了那里。我如果埋在外面也是不安心的。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燕云。你愿不愿意陪我?”
“愿意,怎么不愿意。我倒是想看看红粉如何变成骷髅。”
吕岩笑嘻嘻地道。
“你恶不恶心,好好的心情,被你说得烂透了。”白氏嫌弃地看了吕岩一眼。
他哪有刚才半点伤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