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知会各路人马,撤回去。”敬梁直接下了命令,消瘦的脸上充满了疲惫。
不利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高继冲和王婉容到达江陵的消息最先到。敬梁就知道从江陵出的人马是个圈套,但是这已经来不及了。
即便是如此,敬梁也不在乎。因为他的目的是杀掉人当然最好,但是杀不掉也没关系。跟在信使后面的刺客即便不成功也会引起猜疑。
因为江陵城出的这批人几乎全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先期十多个探子,只有两个或者回来,说防守太严密,凡属过于靠近的,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敌人的使用一种小巧的手弩,但是射程和威力几乎接近了骑兵用的弓弩。而且敌人极擅长隐藏,简直可以称得上神出鬼没。
敬梁就派出了最强的弓箭手,因为弓箭无论怎样也比骑弩射程要远,特别是在高手的手中。所以应该有机会得手后逃脱。
至于江陵护送的是什么人,有关系吗?
敬梁的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低声道:“李谷此人为人正,善于长谋而不善于机变。出此计策的绝对不是李谷。应该是吴夏到了江夏。我们的人还没回来,刺杀应该失败了。”
“什么人,这么厉害?”敬梁一边收拾地图,一边准备撤离。
“应该是叫做叶天的人。小高王爷肯定是从水路到的江夏,而纯阳真人肯定会跟着。白真人据说已经北上了,留下的是一个叫做叶天的人,以前是一个乞丐,现在投靠了小高王爷,不过一条腿断了。据说以前是黑鸦军的将领,路面后,很多后唐人都投了江陵。”
“回去后,你找徐将军问一下,这个叶天到底是谁。能够留下我的人不说。现在到处追杀我的斥候。”
“叶天如此作为,应该是江华他们得手了,只是一时没有逃回来。叶天气急败坏才到处杀人。”
“也有可能。世静,你回南唐。你的妻小怎么办?”敬梁问。
“不过临时用来掩人耳目的,没了就没了,还请您在宋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这个管家叫做刘世静,很早就到了荆南,在孙光宪府邸当一个管家。只是这条线不同于朝廷的其它线。是宋齐丘亲自布置的。
敬梁对这个人极为厌恶,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敬梁这么多年得来的羞辱其实从根子上来说都是因为有一个不检点的母亲,一个软弱,不懂得机变的父亲。刘世静抛弃妻子,丝毫不顾及他未成年的子女。这触动敬梁最不能触动的那根神经。
“世静前面带路,荆襄你还是熟悉一点。”
刘世静连忙点头,走在了前面。刚走没两步,就感到胸口一凉。一低头,就看见胸口透出的长剑剑尖。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剑尖就消失了,而生命就像流水一样快消失。
“为什么?”刘世静靠在门框上坐下来。
敬梁蹲在他面前。两个斥候表情冷漠地站在后面。不过刀剑都指向了他。
“你是荆南的忠臣,我会让人把你绑起来,抽打得血肉模糊,以显示你威武不屈的形象。”
“为什么?”
“我也是为了你好,这样,你在江陵的妻小就会得到善待。你在你的子女心目中,就是一个忠臣和英雄的形象。这不是很好?”
刘世静刚要说话,敬梁的剑就放在他的脖子上一拉,刘世静的喉管被切开,说不出话来。
敬梁站起来。冷漠地对两个斥候说:“把他在泥水你拖一遍,用绳子绑起来,每人抽二十鞭子。扔在柴房。”
说完招呼其它快撤离了小院。
小院里另一侧,堆着四五具尸体。老小都有,这是这个小院的主人。
“不容许点火,这些也是要入土为安的。”敬梁告诫道。
说完,又吩咐一个斥候道:“你腿快,先行一步,要小心。不管怎么样也要把消息传给宋公。就说江陵开始大规模运送粮草,有三千铁骑兵护送,我们没有机会,这表示汉军的攻势在即。”
身边的斥候四散而去。这时从另一侧的路上跑来一队人马,为的是穿着皮甲,携弓带剑,相貌非常相似的两兄弟。只是一个年近四十,一个不到三十岁。
“敬兄,现在情况如何。”
这对兄弟,年纪大的叫李辰,小的叫李锦。他们的父亲就是后梁另一个非常重要的谋臣李振。李振之所以投降后唐,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要给自己留后。只不过这两兄弟找到敬梁时,只想低调做人。或者他们根本就没看得起南唐,只是要临时找一个栖身之地而已,当时李锦才两岁,才十六岁的李辰没有办法。
“我们的方向错了,高保融降汉的决心已定,不可动摇。而高继冲北上之策是真的,这是金蝉脱壳之计。所以离间高保融与郭荣已经不可能。”
“我也认为是这样。其实早该想到。高继冲如此高调,声势一成,他不北上也得北上,不然就名声扫地,一辈子抬不起头。即便他只是孩子,难道高保融会不知道,还有据说聪明绝顶梁夫人和王婉容。长沙的吴夏也在辅佐高继冲,如果不成气候,吴夏即使饿死,也不会留在那里。”
敬梁不说话,只是急着赶路。
李辰道:“敬兄,你真的还要回去。南唐完了,现在不死,早晚也得死。”
“荆襄别看声势大,但是粮草不足,防守有余,进攻不足。”敬梁道。
“这是现在,明年夏收过后呢,秋收过后呢。高保融军事不行,可是民事稳健,这才多少时间,荆襄民心已附。我们一路行来,老百姓没有不抵抗的,逼得我们杀人。我们在江夏和襄州、蕲州还走得动。到了荆南地面,哪个村镇没有团练。明年,后年怎么办?”
“如果皇上用宋公策,舍南下偏安之计,北上取淮北直下开封并非难事。北汉君臣不谐,郭威战功越大,反叛越早,我败上一两仗又如何?”
“我的敬梁兄,那条件是李璟听宋公的话,可是这么多年,听了吗?没有,找了那么多人,每天朝议,均无结果。倒是吟诗作赋成了盛举。逼得宋公不得不独断专行,不得不党同伐异。可是这是李璟要的吗?宋公的结局可想而知。现在宋公逼迫朝廷向北汉开战,而不是攻打吴越。因为北汉才是生死大敌,吴越不过是疥癣之痒。宋公是高明。可是他赢了,李璟还有面子吗?”
“够了?”敬梁大吼一声,猛地回身,按剑怒视李辰。李辰没有丝毫的恐怕,眼里满是泪水和恳切。
身边的斥候连忙道:“敬公,小声一点。此地并非久留之地。”
敬梁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不用回去了。这里虽然都是自家兄弟,但是难免谁不会透露口风,到时候你兄弟性命难保。至于我,宋公对我有救命之恩,有知遇之恩,有知己之情。我怎么能够看着他事败身死?”
李辰跪在了地上:“敬兄,您是我们的兄长,到了南唐,都是你照顾我们,长兄如父。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你就是杀了我也是要说。宋公在南唐朋党不可谓不多,但是仍然一事无成,皆因皇帝昏庸无能。朋党,成也朋党,败也朋党。以朋党挟持皇帝,能有什么好结果?而且朋党一起,相互攻讦,朝政更加混乱不堪。这是取亡之道啊。敬兄虽然拒绝加入朋党,但是您在宋公门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劝宋公早日归九华山还有一线生机啊。”
敬梁说不出话了,只是闭上了眼睛。朝两个人挥手让他们离开。
李辰和李锦跪在地上磕头。然后站起来,脱了身上的衣服,放下了刀剑和弓弩,又把腰牌放在上面。
敬梁张开嘴,声音嘶哑地对身边的人道:“还有你们,大家兄弟这么多年,现在准许你们走自己的路,愿意跟李辰他们走的,脱了衣服,放下腰牌。把弓箭带走,不然死都没有还手之力。”
身边6续又有几个人脱了衣服,也跪在地上向敬梁磕头。
敬梁道:“你们不要投靠别人,一个是郭荣,一个是高继冲。北汉其它将领,你们不要去招惹。北汉的安定维持不了多久,得北汉天下者一定是郭威。”
李辰道:“我不会投当面之敌,和兄弟们自相残杀。我们去江陵,加入江陵新军,北上抗辽。我们是北方人,我们要回到北方去。”
敬梁突然瞪圆了眼睛:“你们滚,乘着我还忍得住杀你们之心。”
敬梁翻手从背后取下弓箭,搭弓上箭,拉满了弓弦大喝一声:“滚。”
嗡地一声弦响,一只箭就插在了李辰的脚尖前。
李辰抹了一把眼泪,拉着还跪在地上的李锦以及众人离开。
敬梁把箭朝向天空射出一箭,沿着箭羽飞出去一段距离,然后被风吹到一边,落进了山谷之中。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