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很小,其实它应该还有一个外城,不过外城已经坍塌,根本没有进行修缮。辽国不允许苏州城修复外城,这是因为没有城池的汉人,根本不是辽军的对手。辽人的军营也在内城和外城之间,那里变成了一个宽阔的草场。
苏州城只有内城,非常小的内城。城墙也不高,似乎也是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匠作区在北城,确实没有青壮年了,只还留了一些老匠人和十来岁的孩子。苏州在第一时间叛军四起,一个原因就是韩知白根本没有压制汉人对辽人的仇恨,而是可以推波助澜。这其中有没有干掉辽军之后自立的想法?
从韩柔受欢迎的程度来看,是有的。
现在看到韩柔跟在高继冲后面,形同侍女,很多人对高继冲已经从昨天的敬畏,变成了尊敬。
但是韩知白也好,韩柔也好,强项是对民心的揣摩,可是要说治理地方,那还差得远。这也是儒家的通病,不然《齐民要术》也不会嘲笑孔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匠作区,在韩柔看来,这些窝棚,不大的陶器窑口,叮当作响的铁匠也不过是在外面支了一个带封箱的小炉子。这里没有冶炼,用的都是红崖子送过来的成本铁锭。这里也有铜匠,金匠和银匠。特别是金匠和银匠里是有管事的,而管事恭敬地叫韩柔小姐。显然这是韩家的家族生意。
可是就算是韩家的家族生意,居住条件也不比其他工匠好。道理很简单,这些人就是奴隶。
韩柔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在她看来本来就是这样。管事就是她的奴才,工匠那是奴才的奴才。
高继冲暗暗吃惊,江陵城的工匠在他管事之前,待遇也非常差,但是也没有差到这个程度。因为到底还是王府的匠作。到了苏州,竟然倒了如此地步。
见到高继冲一行,所有的工匠都趴在地上。一些在寒冷的天气还穿得破烂不堪,全身脏得不能看的孩子也是如此,偶尔有两个来不及的,被大人打得在地上滚。要哭的时候,还被母亲死死地捂住嘴。
北城,包括贫民区,并没有受到冲击,但是实在比受到冲击的富人区还要惨。苏州的矛盾不仅是汉人对契丹人的矛盾。实际上更加多的是穷人对富人的矛盾。富人区再怎么惨,还没有到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没有房子住的地步。
“这里人口不算多,要是大城也是如此,我们该怎么办?”高继冲问李辰。
“王爷,这不算什么,到处都是这样,金陵也不过如此。”李辰道。
高继冲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认为这是正常的?”
李辰道:“不正常,但是确实是到处都是这样。只有王爷的辖区不是这样。”
高继冲愣愣地停下了脚步,沉默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回去想办法。现在我们走一圈,那些孩子还要挨一顿打。”
高继冲想了想道:“李将军,让人赶到县衙,请敬梁暂缓放粮。”
高继冲有些后悔了,他想得太简单了。新军士兵虽然接受了半年的教育和训练,能够较为平等地看对待老百姓。但是这些人大部分还是来自世族,不管是新世族。还是老世族。就比如苏州,他们也是先救富人区,对于穷人区,他们就根本没有来过。虽然杀人放火的都是富人区。但是这种偏向却是非常明显的。
不是说他们不重视,而是有个先后顺序,穷人是放在最后。
旅顺不一样,去就是穷人区,富户不多,所以他们能够平等对待。
高继冲也犯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错误。他认为开仓放粮能够解决问题。但是富人不缺这点粮食,穷人有这点粮食又怎么样?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大街上,几个背着袋子在街边卖山货的人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苏州城的富人现在关门闭户,穷人买不起。他们没有生意做。
一个瘸腿的妇人抱着一只鸡在城门口大哭,因为一只鸡救不了她们家孩子的命,她需要拿鸡换粮食。现在不谈粮食价格是否会上涨的问题,而是根本没人做生意。而这个妇人刚好就是匠户家里的人。匠户,没有钱财,没有田亩,无以为生。
城门口,一些穷人扶老携幼地进城,他们提的篮子里,是从草原上采集来的野菜。他们看着妇人眼睛里带着怜悯,但是没人帮助他。
因为这个妇人家里的男人病重,自己瘸了腿,还有还几个孩子。省下自己吃的喂鸡,是给丈夫买药和几个孩子活命。他们每天都给一点野菜,但是救不了她们一家的命。自己家还要活命呢。
王婉容的眼圈就红了,而高继冲则黑着脸。
“王爷,要不我让战士们腾出一些口粮?”
高继冲摇头:“你们还有战斗任务,身上背的那点口粮也维持不了几天。再说这也不是一点粮食的问题。”
他转头对韩柔道:“请韩小姐配合李将军组织一批民夫,到海湾去接两艘商船,以穷人家为先,给一定的粮食做报酬。”
韩柔犹豫了一下道:“遵命。”
高继冲道:“韩小姐不用担心,我们的战士都是文化人,而且我们也有女兵,不会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
跟在李辰后面的战士都裂开嘴呵呵笑了。
韩柔好奇地看了看周围,反正她已经豁出去,罪臣之女,为奴为娼是正常的。求一个小妾,那就是天大的福分。现在这个奇特的王爷似乎并不想这么做。
韩柔和李辰走了。
高继冲让卫兵去通知守城门的士兵把准备出城的商人拦下来。理由就是所有进城的货物,如果没有人收,衙门会收购,但是没有银子,用粮食兑换。很多商贩精神一松,很快就瘫倒在城门口了。
很快,第二个告示从县衙出来。县衙也要招收一批劳力,将货仓里的铁锭、黄檀木、药材等货物运往都里镇,报酬也是粮食。最关键的一条,是男女不限。告示比征兵的命令反应强烈多了,衙门口在很短的时间内站满了报名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