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天,咱们的援军就会到达。?八?一中文?网?w1w?w.”王贲对身边的部下解说道,此时作为一军统帅他的,浑身上下已经受创三处。昨天被一个拿着巨大青铜杵的家伙砸了一下,吐出好大的一口血。当时好像没什么,现在病症还是线路出来了。就是只要一吸气,胸部就疼得厉害,肺叶还是受了伤。
身边的城墙上布满了血痕,全都是喷溅上去的。黑色的苍蝇在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还有些绿豆似的的苍蝇,在人血上面忘情的交配。并且在厚厚的血浆中,产下自己的下一代。王贲还是第一次见到,饱饮人血的蛆虫居然是红色的。
殷红的蛆虫在城墙上不住的爬行,很多爬到一半儿就掉下来。然后它们会顽强的继续爬行,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爬到高处。难道它们也知道,高处有风景的道理?
高处的风景其实并不好,到处都是尸体。尸体的密集程度,是王贲从军以来所仅见的。一具接着一具,一具连着一具,一具挨着一具,一具叠着一具。密密麻麻的分不清楚个数,只知道城上的尸体大都穿着秦军号衣,城下的大都是楚军服色。还有些家伙,光着膀子身上只穿着兜裆布。显然这些就是传说中的敢死之士,秦军有楚军也有。
说出来他们不穿甲胄的原因很可笑,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无谓敢死。
“父亲,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来。”王贲看着炎炎烈日,悲哀的想着。
城墙下面总是有爆响传来,这是尸体的肚子又被太阳晒得爆开。黑云一样的曹颖又飞了起来,落在王贲的手上身上。看着那些新上来的军卒呕吐不止,王贲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水。幸好自己在大梁城里打了好多口水井,不然现在连一口干净水都喝不上。
或许是当初自己兵围大梁之后的报应,他现在也被围困在大梁城里。只是楚军没有九个月的时间,不然他们也会挖掘黄河水淹没大梁城。没有干净是食水,没有干净的食物。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污水塘里面,每时每刻看的都是水中漂浮的粪便和尸体。即便是没有瘟疫,城里的人也迟早会疯。
被水泡得肿胀的尸体非常可怕,无论是你帅哥还是美女,都没有本质的区别。王贲见过,那一次他吐得很厉害。他誓,那是他见过最为恐怖的尸体,没有之一。
“还有五天,上将军的援军就会到达。”王贲再一次向身后的部将们唠叨。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援军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这一次楚军倾其所有的动进攻,就是要为了消灭孤悬在外的王翦军团。攻打大梁已经成为了一个围点打援的好方式,如果王贲是王翦。他就会知道,一旦自己领兵来援救。一定会钻进优势楚军布下的口袋里!
秦军不是平凉骑兵,他们没有高头大马可以依靠。交通基本上靠走,这一点上楚军跟他们差不多。想凭借机动能力摆脱楚军,基本上不可能。
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厉害,而且烫得惊人。这是里面的筋膜受到伤害造成的,趁着楚军被鸡腿下去的工夫。王贲咬着牙,给弩箭上了一支弩矢。军情已经恶劣到了他这个将军都要亲自上城墙的地步,可见秦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城里面除了伤兵,只要能走还能拿得动武器的,都已经上了城墙。城里的机动兵力,在三天前就已经伤亡殆尽。
一想到他们,王贲的心里就充满了悲愤。他们的进宫是如此的悲壮,三千秦军甲士面对数万楚军毫无惧色,厮杀得难解难分。一支黑甲秦军,犹如一道钢铁铸就的墙壁。无数楚军将士被这尊铜墙铁壁,杀得血溅五步。就是他们烧毁了楚军在城下的防御工事,别且干掉了楚军精壮的工程大队。
站在城墙上,王贲看到火起的时候眼睛里面难掩的兴奋。借着火光,一个最勇猛的家伙左冲右突,终究无法冲出楚军绵密军阵。当背后一名楚军士卒,抡起一柄青铜大殳的时候。王贲急得大吼,“闪啊!”那离的太远了。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到人声鼎沸的战场之上!
亲眼见到那带着青铜箍的殳砸在了那人的脖颈上,青铜箍穿过了坚硬的头骨。眼看着他的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被无数根长戟在身上不断的戳着。见惯了生死的王贲泪如涌泉,只因为那个人是杨端和。
王贲感觉自己的坚持已经到了极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天。或许明天就是他的死期,谁知道呢。仗打倒这个地步,人就是在挣命。活一天,一个时辰,一炷香,一个呼吸都是挣来的。
楚人的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黑压压的楚军再次扑向了那堵鲜血染红的城墙。双方已经在这里流了太多的血,总需要有一方放弃的。现在看来,秦军似乎就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王贲为自己挣命的时候,远在咸阳的赵高也在为自己挣命。自从他的两大爪牙不见踪迹之后,他就知道末日已经到了。连最为信任的两个人都跑了,足以挣命没人看好自己。没人认为,他能够在最后的争夺战中,取得胜利问鼎天下。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自从阎乐和赵佗偷偷摸摸的出走之后,每天都会有人想方设法掏出咸阳城去。即便是城楼上挂满了人头,也不能阻止人们离开的心。
赵高感觉自己好像待在一座巨大的熔炉里面,日子过得简直就是在熬。他觉人们看他的时候,似乎都在观察他的脖子。好像在找地方下刀,每个人似乎都是杀手。想拿着自己的人头,去向王室宣誓效忠。没办法的赵高只能给下属们玩命的钱,只有在属下们的阿谀称赞,还有连番的感谢效忠声中,才能有一丝丝安全感。
现在屠睢率领的大军已经到了咸阳郊外,出城迎击的禁军出了咸阳城门,便就地解散。还没有交战,人便少了一半儿。这让赵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无奈之下只能紧闭城门。
不是没有起过逃走的念头,可这咸阳城里谁都能走。唯独他是走不了的,以前觉得前呼后拥是一种荣耀。现在才知道,前呼后拥的那些人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看守。自己现在想要走出府邸,都需要一群人跟着。更别说出咸阳城,只要自己敢踏出咸阳城一步。说不定就被人绑了送到秦军大营,用自己的人头换取未来的荣华富贵。
有几次,赵高都给自己倒上一杯鸩酒。哆嗦着将鸩酒放到唇边,想要摆脱这人世间的煎熬。可下了几次决心,赵高也没有勇气将这一杯鸩酒喝下去。
现在赵高才知道,那些敢拿着宝剑在脖子上抹一下的家伙,都是了不起的勇士。至少,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在做了几次尝试之后,赵高放弃了自杀。好死不如赖活着,赵高决定去寻找能够赖活着的方法自救。
云玥显然不准备给赵高自救的机会,对于云玥来说。一切阻挡他干掉赵高的人,都是不可饶恕,必须被碎尸万段才行。
大军到达咸阳城下的第二天,云玥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攻城。
“主上不可!”正在军帐中布置进攻任务的云玥正在对着地图比比划划,却冷不防邹衍走进来大声说道。
“噤声!老夫知道你亲身犯险说服屠睢,立下不小的功劳。可这里是军略,你一个文臣在这里叫嚣。难道欺我平凉军法,不会施到文官身上么?”蔚獠带着怒意的说道。
最近邹衍风头很劲,说话做事难免嚣张了一些。作为军方的大佬,不但是蔚獠对邹衍很反感。就连,与蔚獠明争暗斗多时的范增,也是心有怨念。见到蔚獠训斥邹衍,不但没有帮邹衍说话,反而冷眼旁观,准备在适当的时候踩上一脚。
邹衍并没有理会位高权重的尉缭子,而是现行几步走到云玥面前。施礼之后道:“启禀主上,此事并不单单是军略,更是主上广施仁政的时候。您想想,大军攻城会造成多少人的伤亡。咸阳城又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些人不会怨恨赵高。只是会怨恨主上,这对主上将来经略咸阳极其不利。人心……!主上,您现在不需要过多的杀戮,需要的是人心。”
云玥沉吟不语,咸阳城就在眼前。当年赵高清算云府时候犯下的罪恶就要受到清算,当年在云府的老人,一个个都憋着报仇。现在邹衍居然出来制止,这让这些家伙都颇为不满。一个个愤怒的看着邹衍,有些脾气暴的已经准备找机会黑了这个王八蛋。
邹衍顶着巨大的压力,今天他算是将所有的武将都得罪遍了。甚至连云府的一些老人,也得罪了。今后在平凉混下去,可谓难上加难。许多人都同情的看着邹衍,不知道邹衍为何要这样做。
“不攻打咸阳,难道任由赵高在城里逍遥?”沉吟了一会儿,云玥看着邹衍问道。
“主上,昨天的事情您也听说了。禁军刚刚出城便一哄而散,根据抓获的几个舌头供述。赵高的得力臂膀赵佗和阎乐已经逃走,现在的赵高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若不是封闭了咸阳城门,恐怕整个咸阳人都要跑光了。这个时候主上强行攻城,只能制造流血与仇恨。
一旦咸阳人开始仇恨主上,便会团结一致辅助赵高共同守城。若是出现这种状况,主上能做的只能是大肆杀戮。一旦生这样的事情,杀的不但是人还有民心。仇恨种下的种子,将来只能开放出最恶毒的复仇之花。”邹衍的一番话说完,想要跃跃欲试的家伙便不再言语。
因为邹衍说的是事实,一旦军队开始攻城。便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伤亡,仇恨也就由此产生。两个从不认识的家伙,因为仇恨会拼了命的厮杀在一起。富庶的咸阳城,由此便有沦为废墟的可能。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见的事情。
杀才们不说话,云玥的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邹衍说的没错,一旦这些杀才们杀红了眼,抢红了眼。那事态就会变得无法控制,自己手下这些什么德行。他早就看得明明白白,很多时候兵和匪是不分家的。
当年为了鼓励作战,云玥也有意的鼓励抢劫杀戮。这一招儿在西域很有效,在草原上同样有效。按照后世的理论,抢劫所得便是杀才们的绩效工资。
可现在后遗症显现出来了,富庶的咸阳城是所有杀才们流口水的地方。财富,美女……他们想要的一切东西,这里应有尽有。他们到了这咸阳城,不抢一把实在是对不起自己。云玥不说话,他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一下。咸阳城很可能就毁在杀才们的贪欲之中,而自己的霸业也会随着杀才们的屠刀,化为一缕青烟。
李斯在一旁偷眼看着云玥的表情变化,见到云玥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看起来这位主上已经动摇。他和邹衍今天的盘算,也即将成功。
“主上,邹衍先生说得有道理。现在攻城,只能让咸阳城团结一致,共同对抗主上。依李斯的意见,可以着人到城下劝降。只要能够生擒赵高者,便可封侯得赏千金。若是主动献城,主上不但会既往不咎。还会给禁军有所赏赐!
城内禁军的士气本已经低落得不成样子,如果主上这样做。很有可能,咱们不用打。城内的也会主动的献城,将赵高绑了交给主上。”李斯是够意思的,关键时刻没有让邹衍一个人顶缸。而是主动站了出来,按照事先计议好的,游说云玥。
看到李斯站了出来,邹衍心底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这哥们儿总算是有几分流氓义气,没有在关键时刻将自己抛弃。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