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青山污秽(1 / 1)

楼近辰起身便欲走,然又看着猎人一个人躺在这里的,想自己若是现在离开,这个人怕是要死在这里。

即使是救得了他的叔叔,也是救一人而亡一人,而且他的叔叔在楼近辰看来很可能已经死了。

当下便想先带着这个年轻人先回观中,年轻人却道:“法师,我没关系,只求法师能去救一下我的叔叔,若是晚了,只怕,我叔叔,叔叔,将死于妖人之手……呜呜……”

说到这里他竟是鸣鸣的哭,楼近辰见不得别人哭。

就在时,楼近辰感觉到了一股危险袭来,法念一展,心中一紧,将自己周身虚空摄住。

一条红色线样的虫子正在飘浮在他身体不远处,正被他的法念摄在空中动弹不得。

楼近辰手中的剑挥落,将那线虫斩成两段,落在地上,不于动弹。

阴影里站着的人一愣,他很少碰到能够一下就让自己铁线虫死的这么彻底的,就在他微愣神的一刹那,他那个一剑斩杀自己孩子的人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感觉一道凌厉眼神如剑一样,穿透夜色迷雾,落在自己脸上,像是有剑锋抵在了自己的眼皮上,那种凶险感让藏在他皮肤下的铁线虫惊着了,仿佛要失去控制一样的,从他的皮下钻了出来,高高的立起,像是一根根红毛竖立。

这更像是一个养虫皿,被人伸了一根棍子进去搅了一下,一只只虫子受了惊扰,都欲择人而噬。

楼近辰看到的是一个满脸红毛的怪人,再一细看,那并不是一根根的红毛,而是刚刚被自己一剑斩了的线虫。

楼近辰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有些发毛,说道:“你是什么人?”

“嘿嘿嘿!问我名字,你听好了,我乃分水岭陈虫,你即见我脸,惊我孩儿,就献上你的一身血肉来喂饱他们。”

楼近辰看着这个站在阴影里,一脸‘红毛’,说话大声的陈虫,他觉得这个人可能修炼这些古怪法术,将自己修得脑子出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从小没有爱过什么教育,最多学了几个字,又修炼这样的法术,所以说话目中无人,且完全不将人命当回事。

“你杀过不少人吧。”楼近辰问道。

“嘿嘿嘿,为了让我的孩子们长大,我喂了二十一个人,今天又要多上两个,我的孩了一定能够饱餐一顿。”

这个叫陈虫的人说话极为直接,甚至可以称得上粗鄙,从他的话中可以清楚的了解到他的肆无忌惮,这是一个对人生命毫无尊重的人,他极度的漠视生命。

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楼近辰手中的剑朝前方虚空里一挑,仿佛挑开了楼近辰与那陈虫之间虚空里的一切阻碍,一股强烈的气浪朝他涌来,他身边的树枝被吹动,衣服飘扬,他后退一步,胯一沉,脚下便已经站稳,他从小就练过一些一套拳法,双脚落地生根,等闲三五个人都推不动他。

气浪形成的云雾,遮挡了他目光。

一抹清寂的剑光,像是接引了月光落入这一片林中,分开了这一片黑暗。

陈虫最后看到的只是一抹银白亮光,冲散他的所有漠视、残忍与无知,而唯一的念头便是:“好亮的月光。”

楼近辰看着从眉心到腥部都被划拉开来的陈虫倒在地上,眉头微皱眉。

因为在陈冲的尸身之中,有许多的铁线虫真在疯狂的吞噬着他的肉身。

楼近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看着这么多红线一样的虫子,他已经认出是铁线虫,这种虫子生命力极强,寄生于人身,会快速繁殖,如果不把它们杀干净,它们就会寄生在野兽的身体中,被人吃了肉就,可以进入人的身体,一般的温度难以将之杀死,更何况是现在这种特别祭养出来的邪物。

他没有多想,法念一展,将那陈虫的尸身罩住,观想着太阳的景象,无形的法念从内里翻涌出太阳的辉光,扑在陈虫的尸体上,那些铁线虫在辉光里扭动着,它们发现肉耳难以听到的声音,但是法念的感知里,那怪音却极为刺耳,而且是集中的吱鸣,竟是让楼近辰心中无比难受,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挠自己的心,说不上是痛,可就是难受。

他忍耐着这种难受,压制着自己躁动的心灵,终于,那些那些铁线虫在火焰的焚烧里被烧成了灰烬,连那尸体都烧的焦黑。

烧完之后,他静立了一会儿。

每一次压制降服心中的躁动之后,都会有一种服食了大药的舒爽感,那种念气归于气海的感觉,很美妙。

“我先送你到观中去吧!”楼近辰说完,不容年轻的猎人拒绝,直接抱起他,蹑空而行,树梢上奔行,楼近辰发现,带着一个人之后竟是极累,就像是水中背人游泳一样,格外吃力,好在火灵观离得并不远,在他努力坚持之下,一路回到了火灵观中。

落入院中之时,扑通一声,脚步很沉,两个童子都还在入定,没有睡,听到了动静之后都出来查看。

看到楼近辰带回来的人,都吃了一惊,楼近辰将之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前往观主那里,将这猎人的事跟观主说一遍。

观主又起身,摸着焦黄的胡须思索着,说道:“必是那杜婆婆,欲破我火灵观,可惜,本观本以为会与之成为朋友,却不曾想成了仇敌,既然是仇敌,那便不可心慈手软,若是不知他们在何处倒也罢,既己知他们在左近,怎可等其来攻,当先下手为强。”

楼近辰发现观主平日里沉默寡言,像是一个有点社恐的人,但是真遇到事时,却杀伐果断,狠辣的很。

在杜家庄时,面对着杜婆婆和整个杜家庄激愤而不讲理的人,他没有被吓到,直接控制着杜婆婆帮自己炼完药,而这一次,听到可能是杜婆婆请了许多人来一起对付自己,他立即决定要先下手为强。

“楼近辰,这些天来,你不得停歇,辛苦你了。”

楼近辰看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这话的观主,他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也很不适应,他觉得观主还是坐那里高冷一些好,这关心的太硬。

“观主有事请吩咐!”楼近辰说道。

“我知道你白日里,斗法了两场,想必已经疲惫了,但是今晚是一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如果拖至明日,他们会知道有人死了,可能会横生枝节,所以今晚,还要你辛苦一趟,你带着此灯去,便有了照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解释道:“本来此事当是本观亲自出手更为妥当,但在杜家庄炼成的药,比本观想象中的药力要大不少,致使本观近日不便行法,当然,本观也不会让你白走一趟,回来之后,赠你一段炼剑之法吧!”

观主的话,让楼近辰欣喜,这是一种意外的收获,对于他来说,现在的火灵观就是他的家,杜婆婆那些人来寻仇,要毁了火灵观就是毁了他的家。

想到这里,楼近辰突然认真的说道:“观主,我是你的弟子,我曾有言,将把火灵观当做我的家,有人不利于火灵观,我自然要前去斩除,观主不必为此赠我利好。”

楼近辰的话,倒是让观主有些意外的样子,他转过头来打量了楼近辰一番,说道:“既是我弟子,那我传你法诀,更是应当。”

说完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起那一盏楼近辰曾带入过马头坡的灯,递给楼近辰。

楼近辰笑着说道:“谢师父传法。”

楼近辰清楚的感觉到,两人这一番话却是让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原本两人之间,虽为师徒,却有几分雇佣的感觉,一个人是无处安身,寻一落脚之处,一个则是初来乍到,需要有人帮忙做些事情。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近与远,在于交流与沟通,那种一个眼神,几句话,一顿酒便能够成为好朋友的事,总是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里,因为人们害怕交际,却又渴望朋友。

楼近辰提着灯出了门,又去房间里看了那个年轻猎人,对他说道:“你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去你说的那个山谷里看看,如果你的叔叔还活着的话,那我就会尝试救他,如果他已经死了,那就没有办法了。”

年轻的猎人感激的点了点头,楼近辰发现他可能是累和吓的脱了力,身上的伤多是被山中荆棘刺伤以及摔的。

楼近辰提着灯和剑来到观外,一顿脚,脚下似有烟云托起,冲入树林表梢的月光之中,然后在月光和夜风里蹑空而去。

他朝着猎人所说的大致方位蹑空而行,但他也注意隐藏身形,往往从高树的阴影下穿过。

翻过一座山便看到一处山谷里,灯火明亮,是有人居住样子,他小心落在靠近,趴在一处树冠上,看着谷中,当看清楚谷里的那一幕时,心中一片冰寒。

有时人若见到别人正在做些小恶之事,会愤怒,会想要制止,但看到有人做大恶之事时,往往却会恐惧,会胆怯,因他们所做超出一般人所知所想,超出了良知所能容忍的底线,反而会让人惊恐的不知所措。

楼近辰能够猜测这样一个出城之后便无律法的世界,必定有许多人行恶事,但真正见到时,还是惊着了。

他看到谷中点燃着的火堆照耀之下,其中有一个人被剥光了吊在那里,有人正从他的身上割着一块块的肉,置于一块铁板上面煎着。

而那个被吊着的人身上的血也似早就被放干了,置于一个坛子里,在围着火堆边上的几人面前,都有着一个个的杯子,杯中全都是血。

这个人楼近辰看出就是那个被抓的年长猎人,而除他之外,林子里还有阵阵淫乱及尖叫声传来,突然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从阴影里跑出,想往外逃,却很快就被人追上去,被直接按倒,就地做起淫事来。

楼近辰过了初时的惊寒之后,随之泛起的便是愤怒和怜悯。

乱世人如蚁,这个世界更是神鬼存在的世界,修士如神如鬼,修士似妖似魔,普通人活着,全凭运气和忍耐。

他暗暗的数了数,这火光里和阴影中,共有十余人,其中便听到那杜婆婆的声音。

“等到明日,不管人枭道友到没到,我们都出发,直接攻入火灵观中,那火灵道人的肉身就交由何道友,想来将来必定能炼成一具铜甲尸。”这个声音居然是杜婆婆的声音。

在谷中的林子里,搭了一座简便的树屋,有几个坐在那里,他们没有去吃那边的烤肉,也没有去玩那些掠夺而来的女子,而是泡着一壶茶,围坐一圈。

那茶是杜婆婆的珍藏的,有着滋养神魂之妙。

其中上首位,有一人满身阴冷的,神情倨傲,这个是杜婆婆花了最大的代价才请来对付火灵道人的主力。

他名叫晁全,是来接手泅水城中刺阴馆的,前些日子刺阴馆馆主死在了马头坡,几个弟子根本就没有学到多少本事,所以府城里的总馆便派了一个刺阴师下来。

他来之前便听说了这个火灵观,那么多人进去,就火灵观的一位弟子活着出来,他是不信的。

不是不信他活着出来,而是认为这其中必有蹊跷,也许是其他的人与马头坡里的东西已经拼了个两败俱伤,被这个火灵观弟了捡了个便宜。

他初来泅水城之中,急着想要打出名声来,正好杜婆婆找上门来,又给报酬,又是去对付火灵观,心中一想,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他觉得若是自己能够挑了火灵观,那在这泅水城的名声就完全的打开了。

当然除了这位刺阴师晁全之外,其他的人都有着一手阴诡可怕的法术,中者非死即伤,而且是那种绵延日久难以治好的伤。

“怎么那个陈虫还没有回来?”晁全皱眉的问道。

杜婆婆也左右看了看,发现确实还没有回来。

对于这个陈虫,其实她也不是很熟悉,他本是要在分水岭请那个陈肖,却正好这个陈虫也在,听到杜婆婆的邀请之后,立即嚷嚷着要来,杜婆婆当然不会拒绝,反倒是那个陈肖则是拒绝了,说什么火灵观于他师徒有恩,还希望她与火灵观能够消弥矛盾。

这让杜婆婆当时心中气闷不己。

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有人,你们看,那树上,有一盏灯。”

“是一个人。”谷里有人确认道。

“是哪位前来助拳的道友吗?还请报上姓名,免得伤了和气。”

杜婆婆已经起身,从那简易的木屋里出来,看到一个人提着一盏灯,从树冠上蹑空而下,于那月华之中,竟是说不出的飘逸与潇洒。

她看着一开始觉得面熟悉,当看清来人时,心中愤火便往上冲,还不等她说话,那提着灯的青年便开朗声道:“在下火灵观楼近辰,听闻此处有妖邪污秽青山,特来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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