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同颜小会成了挚友，这小伙子是北京平谷县人，在饭店里主要负责炒菜，因为都是年轻人，二人整天价混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
有稳定的工作，又有好朋友相伴，这本就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
有时候，秋生自己也感慨，日子总算安稳下来了，等攒多了钱，就偷偷回家，去看看爹和娘，而且这个想法，还愈发的强烈起来。
不自觉中，秋生通过颜小会，结识了一些颜小会的朋友，这些人大部分是本地人。
其中，颜小会有个本家子老乡，叫颜大勇，他比颜小会大九岁，论起来是他的长辈。
初次见颜大勇，秋生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他浑身上下穿得很讲究，他自己说这些都是名牌，一说价把秋生吓一跳，一件衬褂比秋生一个月工资还贵。再看他那个纯皮的挎包，油光锃亮，一看也是高价货。
秋生也时常慨叹“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起初的时候，几个人凑在一起，无非是喝酒、玩游戏机、吹吹牛啥的。把秋生的酒量也练习得大了许多。
时间久了，秋生发现颜大勇总是特别的忙，从颜小会口中得知，颜大勇在搞一种叫做仙妮ld的产品传销，据说是十分的赚钱。
“秋生哥，晚上下班后，咱们一起去大勇叔那里吧，他说今天晚上有讲师讲座哩，讲得可好了，学好了，一准能发大财的。”颜小会开始撺掇起秋生来。
“他们那里都讲什么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都是做梦娶媳妇。”秋生还是将信将疑的。
但是碍于好朋友的面子，下班后他还是和颜小会去了颜大勇讲课的地方。
颜大勇为讲课，专门租了一个宾馆的大会议室。
嗬，会议室里还真热闹，坐了男女老少百十号人，再看讲台上，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早已坐在那里。
颜大勇走上讲台，高声说：“各位，都肃静了，今天给我们讲课的是孟广超，孟老师，大家掌声欢迎”。
随后，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掌声刚落，窗外响起了炸雷，向窗外天空看去，一道道闪电，就像蜿蜒爬行的长蛇一样，不停地闪烁着。
“大家晚上好，我今天就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成功经验，首先我要告诉大家，我销售产品的公司是1982年成立的……”一看孟广超就是老手，他一板一眼地开了讲。
孟广超更能借景发挥：“大家都知道水就是财，大家看窗外这大雨，就是给我们送横财的……。”。
接下来，孟讲师便口若悬河。无外乎是自吹他自己多么成功，其实，他来之前，是在地摊上吃的饭，连个像样菜都没舍得点。
随后，便是鼓动性的喊口号，让大家跟着一起拍手，一起喊。
这喊声与窗外的雷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对于孟讲师所讲内容，秋生是听不太懂的，他只是朦胧中感觉传销能赚大钱，能当上老板，过上好生活。
接下来的几个月，没事的时候，颜小会就拉着秋生去听讲座。
这些讲座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只是不同讲师的风格有所不同，而相同的是这些讲师都是些鼓动造势的高手，各种画大饼。
中间穿插着各种分享活动，一个个成功人士，走上台去慷慨陈词，大吹特吹传销的一夜暴富神话，带领大家喊口号做动作就像一群神经病。
最近，颜小会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饭店，他也经常找各种借口请假，时间久了，颜小会被老板娘炒了鱿鱼。
李师傅叼着烟卷，语重心长地嘱咐秋生，说：“小子，你和小会好，这我知道。可是你没法和他比，他是本地人，熟人多，家庭条件肯定比你强。你可要好好干，别再和他瞎掺和了。”
“师傅，您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一定好好干。”秋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接下来，秋生把全部心思又放在了学习厨师上，他的厨艺也大有长进。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颜小会再次来饭店找秋生。
秋生定睛一看，颜小会已经鸟枪换炮了，再也不是那个小厨师的模样。
他浑身上下穿得水光溜滑，提着一个小皮包，嫣然是一个小老板的打扮。
“赵哥，今天我没啥事，过来看看你，如果方便的话，晚上咱一起吃个饭？”颜小会发出了邀请。
秋生本不想去，但是颜小会各种花言巧语，把他说得不好意思了，只好说：“行，我今天和师傅请一会假，一会就过去找你。”。
酒桌上，除了颜小会，还有两个年轻人，都是和颜小会一起做传销的。
年轻人到一起，酒喝得比较猛，不一会秋生感觉有点要醉，便站起来对颜小会说：“小会，今天就到这吧，我有点喝多了，明天还得上灶呢。”。
“大哥，这才哪到哪啊，才开始喝，你怎么就要走呢，太不够意思了！”颜小会的一个朋友开始给秋生上话。
随后，颜小会和他的两个朋友，又是一阵子三吹六少，各种的赚钱，各种的潇洒。
散酒场之后，颜小会又对秋生说：“赵哥，我今年国庆节订婚，到时候想请你过来帮两天忙，做点菜，你能来不？”
听了颜小会的邀请，本就有哥们义气的秋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说：“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过去帮你的忙。”。
临近国庆节的时候，秋生向老板娘请假，说：“大娘，我家里有点事，想请五天假？”。
因为秋生从来没请过假，所以就痛快地答应了。
请假后，秋生买了汽车票，坐车来到了平谷汽车站，颜小会正在出站口等着他。
到了颜小会家后，秋生便感觉不太对劲，一个张罗订婚的人家，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秋生疑惑地问颜小会，说：“你不是要订婚吗？怎么没有见到你请的人，我这做饭给谁吃啊？”。
随后，颜小会便是哈哈大笑，然后一脸神秘地说：“我说订婚是骗你的，我们就是想拉你入伙，明白不？”。
“啥？你小子骗我，我可不入伙，明天我就回去。”秋生一听这话，就急眼了。
颜小会笑嘻嘻地说：“可以啊，今天晚上咱好好喝一顿酒，明天你爱走就走呗。”
晚上，颜小会找了一帮朋友，陪着秋生喝酒，轮番劝酒后，秋生被灌得酩酊大醉。
接下来就是软磨硬泡，各种洗脑，再加上客气地灌酒，也有威逼利诱的成分，意思是秋生要走的话，他们就下手限制他的人身自由，这都让秋生心乱如麻。
秋生这个涉世不深的后生，还是被各种利益所诱惑，最后答应与颜小会他们一起干。
秋生开始跟颜小会一起走访客户，他俩走东门进西门，往来穿梭在各种客户之间。
别看颜小会年纪不大，但他却是好口才，他的巧嘴能够对付各种客户，他俩织就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传销网络。
秋生私下盘算，他俩每天都能卖不少产品，可是每每进入结算季，颜小会总是说挣的钱不多，根本不像讲课说的那样。
秋生拿到的钱更少得可怜，他除了长了见识之外，就成了颜小会的廉价跟班。
有时候，秋生也想再回答饭馆，继续他的学艺生活，可是自觉不辞而别，肯定伤了师傅的心，他更觉得没脸见老板娘。
夜晚，一轮明月像银盘般高悬在夜空里，远处几颗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流动的云朵也时常勾起秋生的思乡之情。
他回顾自己这一年的际遇，如今还是一事无成，他开始暗自伤心起来，他更是恨自己没有本事，恨自己不争气。
连秋生自己也不知道，这半死不活的日子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