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过后,人们修路的热情,仿佛被王老爷子不搬家的事,给冲淡了一些,村里的几个干部也是一筹莫展。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倔老头不好摆弄,再说了换在谁家,这事也是老大难的事。
人们的心里都清楚,所能想到的方法中,唯有强行搬迁的手段不能用。
毫无疑问,把王校长老父亲挪窝搬走,等于拔了人家的老根,更何况老爷子固执地认为,家里儿女都有出息,是借了这老宅的风水的光,当年这可是最后的风水先生给选定的宅基地。
对于这件头疼事,木生想出面去找,老蔫说“这是村干部协调的事,私下去找显然不合适!”
因此,木生有些犹豫,可是眼见天气逐渐转暖,小南河的冰解冻,雨季来临时,不利于打桥桩施工,木生一直在煎熬中等待着。
武书记特别交代,加快施工进度,大队部的房子已经拾掇好了,就等王老爷子搬过来。
王校长又回老宅,做了老父亲两次工作,结果都是无功而返,老头情绪激动,甚至拿出了绳子,撂下“如果再逼着搬家,就上吊。”
吓得王校长赶忙往回收话,这“老小孩”真的惹不得,万一想不开,干出傻事来,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所有的劝说工作,均以失败告终。
实在没办法,木生把治天叫到家里来,商量对策。
木生拿出烟卷,递给治天一根,说:“治天啊!我知道你很着急,北京的生意没有人搭理,我也同样着急啊!动员你爷爷搬家的事,必须得抓紧了!”。
治天接过烟卷,点着了,抽了一口说:“我的好哥哥啊!这几天,我都急死了,这事可怎么办啊?”。
木生叹了一口气,说:“我看,还是咱俩去一趟吧,老爷爷要是能搬家,打咱俩几下,咱也忍着吧!这个方案是我设计的,我必须去和爷爷说清楚。”。
王治天接话茬说:“我看行,咱俩小时候在爷爷家玩,爷爷可喜欢你了,没少给你好吃的,没准爷爷真给你这个面子呢!”。
当木生和治天来到王家老宅时,王老爷子正坐在藤椅上生气,他对老儿子特别不满意,没想到他最疼爱的老儿子也来做了说客。
“爷爷,我和木生来看您了,您可别再生气了?”治天高着嗓门对他爷爷说。
这些天,各路说客踢破王家老宅的门槛子,王老爷子正在气头上,看到他最稀罕的大孙子来了,本来这气要消掉一半的。
可当天睁开昏花的老眼,看到木生跟在治天身后时,老爷子的怒火再次爆发了,激动得站了起来,举起了拐棍子。
木生一看老爷子举起了拐棍,他一把推开了治天,直接走到王老爷子面前,给老爷子跪下了,说“爷爷,这个方案是我设计的,要打您就打我吧!”。
“赵木生,你个小王八羔子,我听说是你小子出的这馊主意,要拆我的房子……。”王老爷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罪魁祸首,他彻底的爆发了。
可是,王老爷子的拐棍停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王老爷子一屁股坐回藤椅上,放声大哭,边哭边数落着:“你们这俩小王八蛋,好好的买卖不做,非要修这路干啥啊!”
王治天忙扶起了木生,又忙不迭地去用手绢给他爷爷擦眼泪。
“爷爷是老了,可俺不糊涂啊!你说说,你俩这是图啥呢,不都是为了大家伙好嘛,那些老家伙的面子,我可以不给,你俩的面子我得给啊!”王老爷子语气大有缓和。
木生听王爷爷语气稍有缓和,就拉了一个板凳,坐在老头身边,说:“爷爷,您有啥条件,只管和我说,我都给您办到。”。
王老爷子说:“孩子啊!人老了,孤独啊,我经常想那死去的老伴,谁好也不如老伴对我好啊……。”。
最后,王老爷子给了准话,说:“你俩小子听着,明天早上,吃完饭后,你俩来接我去新住处,那些破烂东西,让他们帮我搬过去。”。
二人又陪老头聊了半晌天,听老头回忆一下他年轻时候的事,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饭后,木生和治天二人准时来到了老宅,此时,王爷爷早已准备好,老头穿的干净利落,新刮了胡子。
王老爷子只带三样东西,一个是随身的小包袱,二是他年轻时候和老伴的合影照,三是他的一个小百宝箱。
木生把王爷爷背上了车,治天把爷爷的三样东西放在了车后备箱。
二人开车把王爷爷送到了队部的新房子,把老头安顿好,王爷爷嘱咐说“需要搬过来的东西,我都写了贴纸,其他的破烂都扔了吧。”。
二人答应一声“是,我们知道了。”,刚要转身走,又被爷爷叫住。
“大孙子,你把我箱子拿过来。”
王治天忙把爷爷的百宝箱拿来,治天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个箱子,这是一个很精致古老的箱子,上面挂着一把小铜锁。
但见爷爷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铜锁。掀开箱子盖,顺手拿出两个小红布包。
“木生啊!爷爷是看着你长大的,打小我就说你一定有出息,让治天向你学习,爷爷把这个送给你,留个念想。”说话间,王爷爷把红布包递向木生。
“王爷爷,我不能要您东西,治天我俩都很挣钱的。”木生没有接这红包。
王爷爷把红包放在了炕上,随手又从箱子里拿出同样的一个红包,说:“治天,你俩从小好到大,这个是一样的老物件,我给你俩一人一个,我老了,这是我爷爷给我的,如今,我老了,留着它没有用了。”。
站在一旁的治天,此时想起,过去老叔和老婶闹腾着,朝爷爷要宝贝,可能就是这东西,这东西一定很金贵。
“爷爷,您留着吧,我和木生啥都不缺。”治天也表示不想要。
王老爷子一看俩孩子不要,显得十分生气,说:“你看看,这俩孩子,给你们,你们就拿着。爷爷这么大岁数了,阴一半阳一半,有今个,没明个的。等我俩眼一闭,这东西还不定落那个王八蛋手里呢,快拿着吧!”。
治天拿起一个红布包递给木生,自己顺手拿起另外一个,说:“爷爷,那我俩先替您保管着,哪天您想要,我俩就给您拿回来。”。
王老爷子挥了挥手,说:“你俩要像亲兄弟一样,互相关照着,快都去忙吧,别在这里陪我这个大闲人了。”。
二人和爷爷告别,回到车上,打开红布包一看,布包里是一个精美的茶盅,上面有古代人物,花边特别漂亮,茶盅底有“乾隆御制”四个字。
木生自是十分感动,他暗想“都说王爷爷老糊涂,老顽固,这王爷爷心明眼亮,根本就不糊涂啊!我可得好好干,一定要对得起王爷爷!”。
就这样,王老爷子的思想工作被做通,村里组织很快搬完了家。
人常言: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次,赵木生的一跪,为他赢得了赞誉。
武书记也暗自感叹“原认为这个不爱言语的木生,也就是像他爹一样,抡着斧子,拉着锯,做一个巧手小木匠,没想到,这孩子如此是出息,为人处世和思想高度,出乎意料!”。
同时,武书记对王大军的表现十分不满意,除了畏难情绪外,他几乎无任何作为。
杨闻听木生做通王老爷子工作,王老爷子顺利搬了家,他立马来了精神,又是一通子掐算,最后给修路查出了良辰吉日,阴历正月二十二日,阳历二月二十五日是黄道吉日。
阳历二月二十三日,邓小平南巡结束,全国掀起了学习南巡讲话的热潮。
二月二十五日上午九时,北塘村村路工程开工仪式,在北塘村小学操场举行。
武书记特别邀请乡里的李乡长出席开工仪式,这在当年也是村民自发组织修路的第一村,乡里的领导也十分重视。
即将告别那条破旧的泥土路,村民们都十分高兴,把锣鼓家什重新敲起了,还扭上一段大秧歌,“二先生”自编了唱段,进行了热场表演。
会场布置得简洁而庄重,村里武支书和王大军主席台就坐,还有赵木生。
会上,李乡长做了慷慨激昂的讲话,武书记回顾了此次修路的动议,还有赵木生和王治天做出的贡献,同时,任命赵木生为这次村路工程的指挥长,由赵木生全面主抓村路工程,村长王大军做好配合工作。
最后,由李乡长宣布“北塘村村路工程现在开工!”。
小学院里院外的鞭炮被点燃,人们热烈地鼓掌和欢呼。
紧接着,施工队伍正式进场,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少,能干活的劳动力都涌进了工地。
这是自大包干之后,北塘村的一次全面总动员,人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们更愿意为自己的幸福之路,小康之路去挥洒汗水!
改革开放的热潮之下,穷困的北塘村,掀开了改变贫困落后面貌的,崭新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