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的初冬时节,庄稼人都已经进入了冬闲模式,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农民的冬天是享受的日子,再也不用出去混那点不值钱的工分了。
北方的大地,随着冬天的来临,已开始进入渐冻状态,人们纷纷棉衣加身,把去冬的棉窗帘挂上,用各种方法封堵窗户的漏风处,做好了过冬的一切准备。
经过这些年,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没有了“大包干”之初的各种说法和顾虑,大家的思想进一步解放,发家致富的积极性日益高涨。
有的趁着冬闲,外出捣鼓点小买卖,有的手艺人,在家做点手工艺品,凡是思想活跃,脑瓜活泛的,都不至于受穷挨饿,绝大多数人家的日子都有起色,那个吃不饱肚皮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该外出的外出了,家里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妇女和孩子,大都是围着孩子上学转,做饭、送学,接回家啥的。
不过,每年冬天里寂静的果园里,正呈现出热火朝天,大干快上的一幅景象。
毫无疑问,用现代化的设备来打井,在北塘村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自然村里的男女老少也会赏脸,凑过来看看这个热闹。
李大林打井队的“磕头机”不停地上下动作,哐当、咣当,一寸一寸地深入地层,随着井的掘进,井口处冒出微微的热气。
有的人说是打出来了热水,也有人说是“磕头机”砸井撞击出的热,更有人说“这么砸,早把热水给吓跑了!”。
只有老蔫叼着烟袋锅,蹲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一直处于期盼和害怕失败的漩涡中,虽然晚生对象是地质大学的高材生,也经过了科学小组的勘测,老蔫也相信科学,可是万一打不出热水呢!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请打井队花了不少钱,合同说是按着深度收钱啊,这一切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了老蔫的胸口上。
刘万山眼角糊着眼屎,嘴里叼着他那碎了烟嘴的破烟袋锅,披着他那件老破棉袄,也站在远处看热闹,他的心情一直是矛盾复杂的,就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来是啥滋味。
前几天,刘万山去派出所打听案件进展,刘警官十分客气,并且告诉他“我广田大叔,也催促过我了,说您家里十分不容易,让我们尽快帮您追回被骗的钱财哩!”。
这样的说法,倒是出乎刘万山的预料,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多次使坏,作对的老对手,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高风亮节,背地里一直在帮他说好话。
可是,看着眼前的打井工地,人家老蔫十有八九要获得成功,这个温泉的价值,他心里是清楚的,这原本是属于他的。
老蔫见刘万山蹲在远处看热闹,就迈步走了过去,说:“老刘,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热闹了?”。
刘万山站起来说:“听说你打井,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啥忙,我一看啊,现在都是机械设备了,根本就不用人干活喽!”,刘万山的说话方式发生了变化,一改过去他那个难揍风格,似乎让人听了还有些温暖呢!
老蔫一听他这么说,就笑了,说:“是啊,是啊!现在可先进多了,只要你肯掏钱,其他的事就是包工队的事了。
刘万山往前凑了凑,掏出一盒锡纸烟,递给老蔫一根,他自己也点着一根,叹着气说:”哎,这几年,我感觉老了,身体也不中用了,你看你,三个小子都那么有出息,我这一个小子,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娶个媳妇,我这着急啊!”。
老蔫也陪着刘万山叹了气,然后说:“是啊,确实是老大不小的了,你不能老让他在家种那几亩地了,应该让他出去打工闯一闯,你看咱村有好几个在外打工领回媳妇的了。”。
听老蔫说这些话,刘万山眼泪含眼圈地说:“不瞒你说,我这两年就撵着他出去打工,他就是不去,说什么想家,这个破家,有啥好想的呢,儿大不由爷啊!”。
老蔫说:“等过年,木生回来,我让他给刘文里安排个营生,他工地上人多,天南地北的都有,遇到合适的,给他撮合一个媳妇,挺好一个小伙子,不能打光棍啊!”。
刘万山听老蔫主动帮他安排儿子是事,更是感激不尽,又掏出了一根烟,让给老蔫抽,老蔫说不抽了,刘万山硬塞给了他,然后拍着胸脯说:“老赵啊,这么多年了,我算是看清你了,你是个好人,果园子里,还有打井的事,需要我们爷们干啥,你吱声啊,我们一定帮你干。”。
这个世界有些时候就是很奇妙,过去老不对付的两个人,现在一起说起了这些话,也应了“日久见人心”那句老话吧!刘万山对老蔫的人品有了新认知。
这群看热闹的人,大都是羡慕的心态,虽然日子有起色,肚皮不再吃不饱,可是单就花大价钱,请专业打井队这事,恐怕北塘村绝大多数人家,还达不到这个水准,何况这打井就是押宝的事呢,万一打不出热水来,所有的钱都会白瞎!
纵观全村,能够有实力做这件事的,除了赵老蔫以外,也没有几家有这个经济实力。
随后今天,天气出现了大风降温,随着井的掘进,井口冒出的蒸汽也渐浓,许多看热闹的人都被冻回了家,只剩下老蔫在这里背着手,围着打井现场打转悠。
当钻井到30多米的时候,出现了意外状况,李大林工程队的钻头折断,掉在了深井里。
这下可把老蔫急坏了,他以为如果掏不出这钻头,井就要报废了。
李大林带着几个工人捣鼓了一整天,弄得满身是泥污,最后,总算把断掉的钻头掏了上来。
第二天,换上新钻头,李大林的打井作业继续,又钻进15米,这下井口的热气更浓烈了。李大林抽出钻头,又凉了三个钟头,井口的热气仍比较浓。
最后,李大林让人用绳子拴了温度计,放到了井底,拉出来后读出水温是40c,他笑眯眯地对老蔫说:“大哥,我看这温度差不离了,因为我经常在外边跑,打过许多井,您这井的温度算比较高的了。”。
老蔫付了李大林打井钱,李大林带着他的设备和人撤退了。
通过与晚生电话沟通,刘文丽的项目小组再次回到北塘村,这些搞地质学的研究生,还是带着各种测量设备,对井水温度进行了全面的测量。
最后,给出了结论:前期判断的地表水对地热水确有温降作用,如果能够做有效封堵,避免地表水混入地下热水,预计整体水温还可以提升2至3c,如果温泉水达到43c时,这真是一眼不错的温泉井。
另外,小组让老蔫借来了潜水泵,对井水做了常识性抽排,验证结果为水量丰富,能够满足日常使用。
因为,现在已经进入初冬时节,不利于水泥和封堵作业,建议老蔫开春之后,再对地表水进行封堵施工作业。
老蔫的温泉打井工程暂告一段落,老蔫打出温泉井的消息不胫而走,除了成为本村街头巷议的话题外,同样也传到了附近的十里八村。
南场乡的李乡长听到这个消息,也带着工作人员前往现场做了考查,最后找到赵广田,想和他谈谈项目的事。
李乡长笑眯眯地说:“老赵啊,你这挺能整啊,居然把别人不敢干的事给干成了,我们认为你这是个好项目,正好县里要求上报项目呢,我们把你这项目报到县里喽!”。
老蔫不明就里,他以为报到县里就归县里管了,与他没有关系了呢,他有些生气地说:“我说父母官,这井可是我花不少钱打出来的,另外,我也不是白用,我和村里签着协议呢!,这事,我看就不用县里操心了吧。”。
李乡长一听,就知道老蔫误会了,便笑着说:“老赵,我的意思是这项目还是你的,报到县里算我们乡里完成一个项目任务,另外,县里可以扶持你呢!”
“哦,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以为是养个孩子让猫叼跑了呢!老蔫听乡领导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北塘村果园子里成功打出了温泉井,老蔫下一步计划又是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