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差异吗？”
周方凌狐疑地闻了闻自己身上涂抹的猪血，血腥味浓厚：“我怎么闻不出来。”
“那是因为你没杀过人，或是杀的人太少。”
被叶云一语言中，周方凌不悦地斜她一眼。
“你懂什么，我杀人的招数不见血，见血多脏。”
这会儿时候不早，马上天亮。
叶云无暇与周方凌辩论：“你抓紧去一趟客栈，快的话能赶上尸首处理前弄到人血，弄的时候仔细点，至少要对得起我出的价格。”八壹中文網
“价格？你一百两还要怎样对得起？”
提起这事，周方凌就感到冒火。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我姐？”
“她盯着罗斐然的马车能得三万两，而我弄得浑身是血，顶风作案只得一百两！”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了周方御的声音。
“凭我是你姐！”
走进门，周方御朝周方凌不悦地伸出手。
“你要是嫌一百两太少，便将银票给我，我花十两银子在外头随随便便找到的都比你扮得好。”
周方凌撇了撇嘴：“我只是嫌少，又没说不办事。”
说罢，赶紧去拿个斗篷披上，戴着斗帽出了门。
“叶娘子，罗斐然从城东门离去，一路东行。”
“出行的速度很快，用的全是快马，跑个一日一夜都不成问题。”
“照着这个速度，我安排的人只怕跟不了半日就会被察觉，护送的队伍中有不少高手。”
周方御的铺子没人，替她办事的都在外头。
一般的追踪不成问题，但像罗家这样明里暗里派出大量高手保驾护航的，自是跟不了多久。
“哦对了！”
“罗斐然马车出了皇城后，我在折返的路上还碰见了几匹快马。”
“那些人同往东去，从气息上辨别，武功更高强。”
“不知道是恰巧同路，还是罗家额外多派了一队人马保护罗斐然。”
周方御心中有所猜测，目前还不好下结论。
罗斐然毕竟是嫡女，身边又有极高手保护。
罗家即使有其她的人别有用心，应该不会挑选在这个时机下手。
说话的空档，外头天色渐亮。
进入瞿国境内这些日子，下雪的天儿难得放晴。
“清儿，我们去罗家一趟。”
林清点点头，跟上自家妻主前往罗家。
此刻的罗家，气氛不好。
罗老家主见到回来的暗卫，暗卫留了一口气回到罗家，将客栈情况如实禀报。
然而，暗卫禀报完没多久，胸膛忽然高高鼓起。
噗嗤一声，膛口顷刻崩裂，温热的血液瞬间喷洒而出。
罗老家主看着暗卫诡异的死状，浑浊的眼眸不由得微凸惊瞪：“刚才那是什么？”
她没看错，暗卫体内钻出了一缕黑色，眨眼消散不见。
是毒虫？还是内功暗器？
罗老家主不说见识多么广，活到这个年岁已是十足的老江湖，倒从未见过这样的死法。
“来人！”
朝门外一喊，外面进来了管事。
“家主。”
“将尸首处理掉，再知会护院一声，所有人严加防范。”
得到老家主的命令，管事招呼几个小厮过来抬走尸体，便赶紧去通知护院。
罗家的护院有好几百人，平时都是三轮值。
这会罗老家主下了令，所有护院集结在府邸各处巡视，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家主。”
管事传话下去没多久，听了门厮禀报，赶紧到书房。
“府外有一叶姓女子携夫郎到访。”
暗卫没回府时，罗老家主还抱有侥幸。
随着暗卫回来禀报情形，那丝侥幸便荡然无存了。
“请人进府，我稍后就到。”
“是。”
管事去府外请了叶云和林清进门，引至前厅落座。
刚落了座，下人就奉来了茶水与点心招待。
“罗家看上去很大，不知是不是比汤府还要大。”
林清好奇地打量，汤府和罗家宅邸装潢不同。
汤府更奢华张扬，罗家则是沉稳大气。
然而，罗家的沉稳大气只是表象，若是真大气，不会放纵罗斐然那样的人滥杀无辜。
想到那些死去的男子，还有困在后院的男子。
林清顿然对罗家宅邸失去了打量的兴味。
“地不压主，罗家的宅子确实宽阔，但比起汤府还差了点。”
叶云去过汤府来过罗家，在空中过目一遍便有了比较。
林清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仅等了小片刻，罗老家主就来了。
要不说是老来得女。
罗斐然二十出头，而这个罗老家主已容颜垂老，白发苍苍。
手中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身。
若不是那双充满精锐的眼睛，乍地一看倒有几分慈祥。
“叶娘子与林郎君大驾光临，老妇有失远迎。”
罗老家主神色和蔼，说话时客客气气，没有半分戾气。
林清没想到罗家老家主是这副老者模样，一时间心里生出了些犹豫。
“罗家主客气，我与夫郎是后辈，哪有前辈亲迎的道理。”
叶云扬起笑意，嘴上后辈前辈，却按住了欲要起身打招呼的小家伙。
林清会意过来，便坐稳身形，不再动弹。
“叶娘子过谦，今日早早登门，想必是为我家那个不孝女做的蠢事而来。”
“哎！”
罗老家主叹息一声，坐在了主位，老脸上露出悔不当初的表情：“怨我，临老得了这么一个嫡女。”
“年纪上来了，人也糊涂。”
“总想着嫡女得来不易，对她自幼失了管教，一味的放纵。”
“要不是我老糊涂了，那不孝女也不会败坏德行。”
看罗老家主往自己身上揽责，叶云笑着接话：“老家主所言极是，人老糊涂了才会教出那么个东西。”
罗老家主只是迂回的话。
叶云这么一接茬，反而让人不好往下开口。
罗老家主神情僵了僵，扯着嘴角，端起茶盏喝起了茶。
“今日后辈登门是受人所托，不知罗老家主对罗二小姐的事情，是想私了还是想公了？”
客栈的男子想让小家伙收留。
小家伙答应留人，男子身后的麻烦事便要解决，说是受人所托也不假。
叶云开门见山的话，罗老家主听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不怕私了，就担心事情闹开，然儿牵涉其中脱不了身。
“是我家那个不孝女不经世事，做事鲁莽，对不住人在先。”
“叶娘子能给她重新做人的机会，老妇感激不尽，自当以重酬酬谢娘子与郎君。”
罗老家主话中不乏对罗斐然的袒护。
叶云心底冷笑一声，面上笑容依旧，她扭头看向小家伙：“清儿，老家主说要重酬酬谢，你觉得该给多少银子为好？”
“给银子？”
林清是想拿罗斐然付出性命，而不是要银子。
死在罗斐然手中的男子不知有多少，昨夜就亲眼见到过一个。
他的反应愤怒，半真半假。
假是知晓妻主的目的，真是因罗老家主枉顾他人性命。
“是啊给银子，不然你以为我为何登门来？”
“有了银子，将那男子好好安置一番就是了，能保他后半生锦衣玉食，大富大贵。”
“妻主，你来时不是这么说的！”
林清红着眼眶，看向自家妻主：“你说一定要让罗二小姐以性命相抵，怎么能变卦？”
“你住嘴！”
叶云佯装动怒，尴尬地朝罗老家主笑了笑，遂对小家伙说道：“要了人性命又怎么样？”
“这个世上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
“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难道你想让我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子真的与罗家结仇不成？”
“咱们在皇城还有买卖要做，和气生财。”
林清瘪着嘴，受到妻主的呵斥，委屈得直掉眼泪。
“还有，你昨日收了人家的赔礼拿去换银票，难道忘了？”
“罗老家主已经知道错，愿意管教罗二小姐，咱们不必将人赶上绝路。”
“你若执意如此，那就将昨日的银票先还给罗家。”
一提到银票，林清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舍，摇了摇头：“不还。”
“好了好了，不还就不还。”叶云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瓜，“听话，这件事交给为妻做主。”
“那，罗二小姐真的不会再杀害无辜了吗？”
林清问自家妻主，却看向了罗老家主。
罗老家主诚然道：“只要郎君愿意给小女一个改过的机会，老妇定好好管教她，绝不容她再犯错事。”
有罗老家主这话，林清消停了。
转而拉着自家妻主的衣袖去庭院，低声商议要多少银子。
两人的声音极小，但罗老家主是习武之人。
不论是有意给她听见还是无意让她听见，总归是听见了。
“妻主，奴家一会还得讨要走罗二小姐后院的那些男子。”
“咱们开口多要点银子，毕竟咱们不是白做好事。”
“得到了银子，小头用来安置那些男子，大头留给咱们自己。”
“小机灵，你刚才还哭着喊着责怪为妻，怎么转口这么快。”
叶云语气调侃，林清面色羞红：“奴家那不是想糊弄糊弄这个老东西吗！”
“罗斐然作为嫡女出身，可得罗老东西重视了！”
“你呀！”
叶云捏了捏林清腰肢，告诫道：“这种事情只能做一次不能做第二次，一次拿够就行了，可不能真的得罪罗家。”
“知道啦妻主，奴家哪有那么笨。”
妇夫二人商议了一炷香，似全然不知细声的谈话落入了她人耳中。
罗老家主坐在前厅，听完那些话，脸色阴沉。
“哼，还以为是什么清高强者！”
“昨日收下赔礼拿去换银票就该他们识出本性了。”
“不过也好，这两人还算识趣，知道罗家不好得罪。”
“至于银子，给一次便是一次，先化解当前的纠缠再说。”
“罗老家主久等了。”叶云拉着小家伙从进入厅内，笑意盈盈。
罗老家主内心带怒，脸上却不得不露出一片慈祥和蔼：“不碍事，叶娘子与林郎君可商议好了？”
“商议好了。”
林清抢着开口：“罗二小姐后院还有别的男子，到时候我连他们一块带走安置。”
“打点起来，各类花销就大了一些。”
“细算一番，至少也得这个数！”
说罢，他举起了一个巴掌晃了晃。
先前周方御就是这么跟他家妻主开价谈买卖的，学以致用。
罗老家主是老江湖，哪看不透这种小儿把戏，她面露疑惑地问道：“这个数具体是多少，还请林郎君直言。”
“五千万两。”
林清开口就是五千万两，听得罗老家主眸光瞬间一沉，就连叶云也惊了一下。
她不禁扫了一眼自家夫郎那张清秀面庞。
只见小家伙自信满满，没觉得不妥。
五千万两，换做罗家本家都无法说拿出就拿出。
何况瞿国罗家只是天下地主罗家的一个小小分支，且还不是分支中最强盛的。
“林郎君，你就是卖掉我手中所有地业、宅子与珍宝，也凑不出你要的五千万两。”
罗老家主强压下心中的不悦，继而道：“林郎君，老妇感激郎君，便给郎君交个底。”
“罗家能取出的存银，最多不过五百万两。”
“若郎君觉得少了，可从我家府邸挑选些珍宝带走。”
瞿国罗家在瞿国有地产，冧国那边的地产也有不少。
一个分支吃了两国利润多年，五百万两自是有的，还不止。
为了买自己女儿的命，罗老家主当真是下了血本。
罗老家主红了眼眶，似是对林清的开价作难不已。
林清见状，只好说道：“行吧！”
“但你得交代人快点去来取银票，别让我们等久了。”
“还有，我没带箱子过来，你命人准备几十个大木箱子给我装珍宝。”
“哎，多谢郎君体恤。”
罗老家主的心在滴血，嘴上还得感激不尽。
她维持着感激的笑脸，缓缓走出前厅。
等走出前厅没一会，精神瞬时好了许多，腰杆也挺直了。
“家主。”
跟在身边的管事察觉到家主的怒气，小心翼翼地请示：“小的真要去钱庄取银票？”
罗老家主听着这话，深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过去，她握了握手中拄拐，嚼着后牙道：“难道还有假吗？”
“速去通知钱庄管事的掌柜，送银票上门。”
“要百万面额的银票，省得清点，早给早走人。”
良仁钱庄是天下钱庄，钱庄内最大的银票面额，正是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