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已是断过两尾了,可胡妮妮始终不明白到底自己怎样才能遇见所谓的“有缘人”。
好不容易救活了被自己误伤的婴孩,胡妮妮自己也元气大伤,回到洞中继续修炼。
没过几日,她的妹妹胡浅浅却又给她惹事了。
胡浅浅是只白狐,只有一尾,年纪尚幼也更加贪玩儿,属于正值情窦初开的懵懂女子,可她偏偏不听族中长辈之劝,不好好修炼,总喜欢跑去外面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妹妹找来时,坦言说,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人还是月神宫里的修道之人。
胡妮妮听了这话当时差点气晕过去,大声呵斥她让她远离男人。
修道中人应该不近女色,可那个臭道士却能把妹妹耍的团团转,可见不是什么好货色。
但妹妹却说与那道士早已私定终身,并且生下了他的孩子,此生此世都不会分开。
胡妮妮一双眼珠子登时差点儿掉出来。
想不到自己妹妹如此不服管教,现在竟连孩子都有了。她们父母死的早,妹妹变成这样,胡妮妮真不知道该如何向父母交代。
胡妮妮再三告诫妹妹,狐族之人能生存到现在实属不易,那月神宫里全都是道貌岸然的虚伪之人,与他们结交,只会害了自己。
妹妹怎么也听不进去,宁愿断绝姐妹关系也不愿放弃这段爱情。
胡妮妮见她是铁了心,只能最后叮嘱她:“你如今尚且修炼一百多年,还只是一只小妖,妖与人结合,必将遭到天谴,不是姐姐有意为难你,而是这段孽缘不会有好结果的,姐姐说这些全都是为了你啊!”
胡浅浅知道她们狐族之人想九尾飞升,必先渡劫,
她无奈地叹气:“姐,也许吴渊就是我的有缘人,是我的劫数,这一世我如果不能和他长相厮守,那下一世我一定会找到他,和他永远在一起。”
“你真的这么爱她,宁愿放弃这百年多的道行?”
“我愿意!”
胡妮妮看到妹妹已经泣不成声。
这个妹妹从小就任性贪玩,胡妮妮心想,也许妹妹说得对,这就是她的劫数,逃不过那也怪不得别人。
就算现在硬把她和那个臭道士拆散,她也没法继续活下去。
妹妹是个认死理的人。
胡浅浅妥协了,给妹妹讲了一个方法:
“我们狐族之人有个秘术,如果遇到心爱之人却无法长相厮守一世,可以与那人手绑红绳,找一棵大榕树下双双殉情。那么下一世,必定能结为一对夫妻,恩爱终老。”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吴渊!”胡浅浅早就知道人妖殊途,不仅她姐姐反对,吴渊的师父其实也一样反对他们在一起,胡浅浅早就想好了,如果这辈子不能厮守,那就来生。
胡妮妮叫住了妹妹:“可是你一定要确保那个男人是真心待你,愿意和你一起赴死。如那男人有二心,你这劫难恐怕就渡不过去了。”
白白浪费百年的修行,重新投胎做人,这得要多大的勇气!
胡妮妮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欺骗。
妹妹却非常笃定的说:“我相信吴渊,他不会背叛我的!”
多日的海誓山盟,朝夕相处,胡浅浅早已看出吴渊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若不是门派有别,种族有异,若不是亲近之人的阻挠,她早就和吴渊一起远走高飞了。
“我们俩都不想活的不明不白的,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来世再续前缘。”说完,胡浅浅幻化成一只可爱的白狐狸,一蹦一跳地跑出洞去。
胡妮妮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流下泪水。
胡妮妮这辈子活了八百多岁,没接触过凡间的男子,也不知道情爱是什么,她一心修炼,只求能早日九尾飞升。
看到妹妹如此执着,她自己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没想到才过了两日,她妹妹就口吐鲜血浑身虚弱地跑了回来。
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逃,
妹妹从未如此狼狈过,
她周身被一股浓浓的紫黑色雾气笼罩,她印堂发黑,双眼猩红肿胀,四肢不协调,口里大喘着气,整个身子剧烈颤抖着。
“浅浅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该死的臭道士害的你?可恶!我要去找他算账!”胡妮妮气愤地就要往外冲。
胡浅浅使出最后一丝气力拦住她:“姐姐,不关吴渊的事,不是他,是鸟妖!我被一只鸟妖偷袭了,也不知道那鸟妖怎会在月神宫附近盘旋,我本来躲在一块石碑后面等着吴渊向他师父道完别出来找我,可就在那时,一只鸟妖突然从树林里窜了出来,扇动巨翅将我卷入空中,又重重砸下。那鸟妖道行极深,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说着,胡浅浅掀开衣襟,残破的衣襟下她白皙的皮肤已经落上好几条黑红刺眼的抓痕,一看就是猛禽的杰作。
“可恶,又是鸟妖!咱们狐族人算是和那群鸟妖结下梁子了。浅浅,你可看清了袭击你的鸟妖是何模样?”
胡浅浅虚弱地微微点头,她嘴唇已经发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强忍着剧痛从口里蹦出几句话:“应该……应该是鸟妖族的首领……我见过她,只有她是金边黑羽,红嘴杏眼,她的羽毛跟她那些族人都不一样,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竟然又是她!”胡妮妮气得咬牙切齿。
之前家族遭鸟妖族群侵袭,便是那只金边黑羽的鸟妖带的头。
这只鸟妖究竟是何来历?为什么要与狐族人为敌?
他们狐族人一向低调,隐居在一处无人的山谷之中安心修炼,基本很少外出打扰凡人。按理说他们的生存应该也碍不着鸟妖族人,可他们为什么……
胡妮妮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这事之后,胡浅浅在山洞里休养了一整天,元气才稍有恢复,就又急着要出去。
胡妮妮很想拦住她,可妹妹说,已经跟吴渊约好今夜子时在大榕树下绑红绳许愿,然后一起殉情。
胡妮妮却皱着眉道:“你现在被一股妖气笼罩,如果不驱散这妖气,你没办法投胎转世啊。”
“那怎么办?姐姐,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胡妮妮看了看外面天色尚早,就拉住妹妹的手,缓缓说道:“别急,你与那道士约定子时殉情,现在还有几个时辰,我先帮你将妖气逼出体外,到时候你再去找你的情郎。快,随我过来。”
她将妹妹拉上蒲团上坐好,自己则坐在妹妹背后,
她抬起双臂,手掌轻压在妹妹的背上,缓缓输送着一股股真气,好将那股紫黑色的妖气给逼走。
她能感觉得到那只鸟妖道行不浅,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近耗尽真气才终于将妖气完全逼到体外。
下一秒,紫黑色的妖气便飞出了洞口。
胡妮妮长叹一声:“这鸟妖好生歹毒,将妖气随意扩散到人间,若是不幸让这股妖气蹿到凡人的体内,恐怕得引来一场浩劫。”
胡浅浅大吃一惊,“姐姐,被妖气附体的凡人会怎样?”
“若是身强体壮之人被妖气附体,则会气虚体弱,终日乏力,有苦难言,还有可能情绪不稳,总感觉体内、耳内有另外一个声音,甚至频繁在梦魇中与妖气纠缠。其实这还算是好的,顶多害死一条性命。就怕是心肠歹毒之人沾染了妖邪之气,那便如蛟龙添了双翼,上天入海,无所不惧,到时候必将搅得人间天翻地覆。”
胡浅浅一听这话,二话没说,合衣跑了出去。
“浅浅,你的伤……”
“放心吧姐,我没事了,我去把那妖气封印起来!”胡浅浅的尾音渐渐远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天已经黑透了,月光狡黠,似乎是刚过了子时。
胡妮妮一直不见妹妹回来。
想着她可能封印了妖气以后就和吴渊一起殉情投胎转世了,胡妮妮就想去大榕树下看一眼,也当作是送妹妹最后一程。
夜色静谧,林子里一点鸟叫声都没有,像是都不约而同飞走了一般。
胡妮妮找到了那棵大榕树,可发现树下根本没有妹妹和吴渊道长的尸体。
她又走近两步,这下倒好,她竟看见榕树的树干上刻着两行小字——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永不相见。]
胡妮妮将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眼底是隐藏不住的悲愤。
所有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宋明朗:“不是吧?你妹妹也遇上渣男啦?”
傅贵妃:“哎哟我去,我看咱今天打的这个本,应该叫《防渣男手册》。”
莫棋:“渣男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傅贵妃:“呸!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也别说人家,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吧!”
石剑:“我还小,还没谈过恋爱呢!我保证不当渣男。”
老村长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脸色阴沉:“咳咳……请各位沉浸角色,不要乱岔开话题……”
宋明朗尴尬地哈哈干笑了两声,其他人也赶紧闭上嘴。
李燕燕默默看着大伙,一句话没说,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永不相见。”——为什么她感觉这句诗有些怪怪的?
在自己的故事线中,吴渊师兄可是对那女子爱的死去活来,宁愿背叛师门、远离月神宫,也不愿放弃这段感情。可见吴渊师兄是真心要和胡浅浅在一起的。
她相信就算要吴渊师兄立刻和胡浅浅殉情,他都毫不犹豫。
可师兄为什么要在树上刻下这么决绝的一句话呢?
来生愿永不相见?
如果真是为了来生永不相见,那还谈何今世情缘?
直接分手不就好了嘛!
做人干脆点,也不需要寻死了,分手以后就当陌生人,互不往来,各自回自己的师门过自己的日子不就得了。
可李燕燕记得在她的故事线中吴渊师兄的的确确是死了。她亲眼看着师兄的尸体被下葬的。
至于师兄是殉情自杀,还是被别人害死的,暂且不得而知。
李燕燕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句诗,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哪里十分拗口。
她完全想不通师兄会做这么决绝的事。
最后,胡妮妮又讲起了她的故事。
那夜她看到树干上刻下了这些字,就知道妹妹一定是被臭道士给骗了,估计那吴渊道长根本不想死,更不想和胡浅浅殉情,所以留了这行字自己躲起来了。
既然树下没有二人的尸体,胡妮妮感觉妹妹应该也没死。
果然,没过几日,
妹妹回山洞里了,怀中还抱着一个竹篮子,
胡妮妮接过竹篮子一看,里面竟然躺着个婴孩。
可这次,妹妹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来,连走进山洞的最后几步都是四肢打着颤。胡妮妮扶起妹妹的时候,发现她浑身是血,元气已经耗尽。
她赶紧打坐给妹妹渡真气,然而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恢复,输送的真气完全没作用。
此时族中长辈们也都在闭关疗伤,根本没人救得了妹妹。
妹妹歪倒在她怀中,奄奄一息地说了最后几句话:“姐,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这个孩子,请你务必要救活他,求求你,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气若游丝地说完这些,胡浅浅就断了气。
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立刻变幻作一条雪白的狐狸,它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下一刻,小白狐的身子也瞬间失去了温度,那毛茸茸的狐狸皮似乎都保存不住她最后的倔强。
胡妮妮不敢相信妹妹竟然就这样死了。
都怪那个臭道士!都是月神宫里的臭男人害死了妹妹!
胡妮妮胸口压着熊熊的怒火,可她现在元气大伤根本没办法去找月神宫报仇。
回想起妹妹临终之言,她咬了咬牙。
这孩子莫非是浅浅和那臭道士生下的孽种?
胡妮妮抬起右手掌,凝神运气,一团黄色的真气在她掌心流窜弹跳。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孽种,可下一秒,婴儿哇哇地哭了起来。
她抬起的右手抖了抖,眉宇间也跟着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