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宁想起第一次见乌瑶的时候，乌瑶和蓝姨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少，而且她们送给自己的新衣服，也挺暴露的……
可不么，要不这样那还能怎么办？织不出布来，要想蔽体，也就只能用野兽的毛皮了。
就算是把毛都给拔了，那穿身上它也热啊！再说这皮毛也不是那么好得的，塞北的野物跑得快极了。
久而久之，大家就只用皮毛覆盖重要部位了。倒不光是害不害羞的问题，主要是起到一种防护作用。
现在想想，倒也不是塞外民族真的民风彪悍，大家也不是真的喜欢赤身裸体，主要是一直以来短缺布料，时间久了，便形成了自己的穿衣习俗，也就不再想着要必须遮盖住身体了。
寒宁正想着，就听乌瑶说道：“不过现在好多了，打下了一个半州，总算可以换些布料了。”
“那你们的布料是怎么换的？用毛皮去外面换吗？”寒宁赶紧追问道，“塞北的毛皮运送到京中其实还是很值钱的，不过想来如果是和丝绸置换的话，大抵占不了什么便宜。”
“可不是么！”一说到这个，乌瑶就显得有些泄气，“哥哥说了，不许我们换丝绸那样华贵的东西，只准换麻布，这样就能尽可能地多换一些，部落里的人也不至于衣不蔽体。”
听对方这么一说，寒宁脑子里的思路瞬间就活跃了。
她拉过乌瑶，神秘兮兮地说道：“阿瑶，你想不想大家都有衣服穿？”
“当然想了！”乌瑶忙不迭地点头。
“我且问你，棉袍都需要什么？”寒宁循循善诱，“是不是要内里的棉花和外面的麻布？”
“对呀……”乌瑶听得云里雾里的。
“极北之地固然无法养蚕缫丝，也不大适宜种植苎麻，但可未必不可以种植棉花。”寒宁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曾听说，棉花这种植物，就是从西域传过来的，正适合在你们避寒部的原部落所在处种植！”
“您说的可是真的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寒宁寻声望去，却是军师楚州。
他匆匆见了个礼，随后着急地询问道：“王后，您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么？棉花真的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么？”
楚州看上去有些着急，似乎很关心这个消息。
“我也只是听京中铺子里的伙计们说起过，但多半是真的。”寒宁答道。
“如果是西域传来的，那不就是避寒部故地传出来的吗？”楚州面露疑色，“可我从前竟从未听说过，真真是奇怪得紧。”
“这事倒是也并不稀奇。”寒宁试着分析道，“西域的版图很大，又因为有沙漠阻隔，总是有一股神秘色彩。”
“避寒部虽然也曾经来自沙漠，可是原属地却靠近草原，并不深入沙漠。沙漠那样广大，听闻里面还有绿洲和居民，有这样的事情倒也不稀奇。”
“更何况，棉花是近十年间才传到中原的，而避寒部这十年动荡不堪，寒铁部又只掳掠而行商，是新王继位后才开始通商的，不知道这些也实属正常。”
“王后所言倒是有理有据，是微臣疏忽了。”楚州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些年微臣随大王南征北战，多半时间都用在夺位上，想要夺来政国的地盘通商，这也才是这两年间的事情罢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乌瑶的眉头锁在一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继续说道，“我听大哥说过，咱们避寒部当初到草原来的时候，其实有很多人并没有随行。”
“什么？”楚州也愣住了，“还有这样的事？”
“是呀……”乌瑶点点头，“听说当时那些不愿意来东部草原的人，他们组成了一队，由另外的王带领，朝着沙漠里绿洲的方向走去。”
“那他们找到了吗？”楚州忍不住问道。
沙漠、绿洲、王室、迁徙……这些措辞放在一起，轻轻松松便有了神话的痕迹，让人不由得想再了解更多。
“不知道。”乌瑶却摇摇头，无情地结束了这个故事，“那已经是两三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哥哥也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了。”
楚州皱皱眉，叹了口气：“那便是神话怪谈了，当不得真的。”
“军师凡事都要眼见为实，固然是稳妥的策略，但偶尔也不妨多去开阔一下眼界。很多神秘怪谈之所以存在，总归是有一个由头在的。”寒宁却笑了笑，突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楚州一愣，随即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寒宁摸了摸下巴，说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虽然避寒部是因为沙漠生存艰辛才迁徙到草原的，可是从前在沙漠时，能形成那样的规模，总该有其赖以生存的法子才是。”
“我从前读过一些游记杂书，说沙漠中有带刺的仙人掌，有背上背着两个山一样的叫‘橐驼’的生物，还有一些奇花异草，都是中原所没有的。”
“今日又听阿瑶说起棉袍和棉花的事，我便想，是否是因为避寒部远离故土依旧，许多基本的生存知识都未能传承？”寒宁问道。
楚州半信半疑地说道：“王后说的是一种可能，可微臣读圣贤书，还是觉得眼见才能为实。那样子虚乌有的东西，若是我们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探索，总觉得不大值得。”
“楚大哥，这你可就说错了！”乌瑶突然插话道，她说的急，身上的饰品也跟着叮当作响，煞是有趣。
“嫂子说得可能确有其事！”她接着说道，“我小时候睡不着，总缠着哥哥讲故事。他给我讲过橐驼！”
“我哥说，他小时候部落里还有一匹橐驼，不过因为年纪太大了，母橐驼死得又早，没能继续繁育下去。他被父王送到避寒部做人质的前几日，那橐驼便死了。”
乌瑶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听大哥说那橐驼死的时候，部落里很多老人都在哭，说是故乡的神兽死了，自己此生也没有机会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