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泠半敛着眸，忽视戚雪松靠近的气息，淡声道，“很喜欢。”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撒谎。”男人贴在她耳边，低低笑着。
乔泠蹙眉，环抱的双臂松开，毫不留情的一把将他推开，“我的眼睛有没有告诉你，离我远点。”
“嗯，现在有了。”戚雪松神情自若，慢条斯理的理着领口。
一旁，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的乔承嗣，适时开口，假意斥责，“泠泠，怎么跟你戚叔叔说话呢！你戚叔叔是长辈！别没大没小的。”
乔泠瘪瘪嘴，委屈巴巴的往老爷子身边靠了靠，“是戚叔叔自己来我这里找不痛快，我心情不好，他这个大人还看不出来吗？”
“你这孩子.....”乔承嗣抬手往她头上轻轻拍了拍，而后略有些歉意的同戚雪松说，“抱歉，这孩子被家里宠坏了。”
戚雪松摇摇头，失笑，“老爷子客气了，小孩子有点脾气很正常。”
这边正说着话，圈子中央那位试毒的男人猝不及防的大叫了一声，已然有点癫狂的状态。
乔泠扭脸看去，见这人面红耳赤，双目猩红，狂躁的像是一头发疯的兽。
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除了生理上的恶心之外，还有一种从灵魂深处油然而生的愤怒与愧怍。自小她就和小伙伴一起在军营长大，国歌，口号，耳濡目染，从叔叔们到年轻一辈们口中不知听了多少无数英烈无闻付出生命的英雄事迹，她深知如今的盛世来之不易，锦绣河山下埋葬的是先烈们炙热无畏的鲜血。
有几年她跟亭哥一起住在军区大院，他们小楼旁边有一位爷爷，七十岁了，家里就他一个人，没有老伴儿，没有孩子，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总能看到爷爷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逗大院里流浪狗玩儿。
爷爷不喜欢小孩子，看到他们总是板着脸，凶巴巴的。
他们小时候调皮不懂事，非但不觉得怕，反而觉得爷爷很可爱，就跑去扒他家的墙头玩。
慢慢地，爷爷不再板着脸凶他们了，会笑，会跟他们讲故事了。
爷爷跟他们讲的最多的故事是两个小男孩的故事，爷爷称他们为老大和老二，老大老二是亲兄弟，两人前后考入云岭警察大学，缉毒科。前后毕业，入职于当地警局。
爷爷说：兄弟俩嘛，有个伴陪着挺好的。
后来兄弟俩互相陪伴了一辈子，爷爷说他们狠心，谁也不想着陪陪他这个老头子。
再后来，他们长大点才明白爷爷话里的意思。
池爷爷曾跟他们说过，缉毒警察的死亡率是其他警种的4.9倍，受伤率更是高出10倍，几乎每天都会牺牲一名缉毒警,他们最小的才18岁,最大的68岁。
他们死后连一块墓碑都不能拥有，因为怕丧心病狂的毒贩会报复家属，除了独自哀绝的家属，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存在。
这世上，任何文字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伟大。
如今，她却坐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让无数人为之付出生命的垃圾东西四处流布，她甚至没有办法阻止。
乔泠不禁去想，现在的她，是不是也成为了一名穷凶极恶的刽子手。
她今天乃至今后的所作所为，又会让多少坚守在黑暗前线的缉毒警付出生命。
心骤然沉入深渊寒潭，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耳中莫名响起高调的蝉鸣，隆隆呼啸而过的火车，嘈杂震耳，她看到周围的人在笑，在说话，笑脸是那么的兴奋，唇瓣翕动的是那么激烈，没有声音，她听不到他们声音.....
乔泠去拿放在包里的烟，指尖在按扣上摁了好几次，纯烈的尼古丁从喉中咽下，游走全身，沁如肺部，多巴胺迅速分泌，一根无形的支架架住了她的身体，乔泠吁出一口灰白烟雾，身躯向后，无力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
“大小姐，您怎么了？”发觉出异样的贺城弯下腰，在她身后，轻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乔泠微微摇了摇头，嗓音沙哑，“没有。”
闻言，贺城拧起眉头，盯着她毫无血色的侧脸看了片刻，而后直起身不再多说什么，暗暗留了个心。
他们已经失控的开始分瓜桌上剩余的货，有人提出合作，贺城微笑着上前交谈。
乔泠侧目，看到乔承嗣满意自得的笑脸，胃里霎时感到一阵翻涌，“爷爷，我出去透透气。”
“去吧，别跑外面去。”乔承嗣知道今天的事，带给她的刺激和压力。
·
乔泠独自下楼，此时院中的人依旧很多，四下环顾，后花园的大门是敞开的，能看到里面没有人在。
犹豫片刻，她迈步走了过去，来到后花园里，喧闹声顿时小了不少，待她走到墙角，在长椅上坐下，这里仿佛与世隔绝，僻静清幽。
乔泠仰面向后靠，烟不断往唇间送，抽的有点急，难免会呛到。
“哒——”
她捂嘴咳嗽，蓦地感到肩后一疼，接着，一颗石子顺着木椅啪嗒掉在地上。
“bichi！youreanasshole！”身后传来的谩骂声很是愤怒。
乔泠回头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金发褐瞳，脸上脏兮兮，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小男生。
红格子衬衣，牛仔裤，蓝色板鞋，艾米丽口中讨人厌的具有正义感的弟弟最喜欢的穿着打扮。
“你们这些人真让人恶心，烂人！败类！”男孩又捡起一颗石子朝她扔来。
乔泠侧身躲过，看着他生气的样子，眸光渐深，攸地笑出声来，“葛里菲兹。”她喊他，“过来。”
——
在奥斯汀待了一周，临走时，仍是戚雪松来送。乔泠一如初见时对他视而不见的样子，越过乔承嗣，先行上了飞机。
中途，她转机飞往盛京。
十四个小时的时差下，飞机落地，盛京已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凌晨三点。
刚好。
她在冬至这一天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