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
临出发去勐巴拉娜西的前两天,乔泠的身体有些不适。
她惯来嗜睡,作息只能用不规律中的规律来形容。
自打知道她怀孕以后,龙君就定居在了东湖丽宫,亲自负责她的饮食。乔泠的生物钟在每天十点半左右准时敲响。而龙君便会在早晨七点钟准时把早餐送到她房间,喊她吃完饭接着睡,等乔泠醒了,便会把餐具带下去。
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是如此。
而这天,龙君中午从公司回来,却听到家里的阿姨说,“太太,今天的早饭,泠泠一点都没动呢。我不久前上楼去看了,这时候还睡着呢。”
“水果也没吃吗?”龙君放下提包,心生担忧。
阿姨摇摇头,“什么都不吃呢,说是没胃口。”
闻言。
龙君蹙起眉头,往楼上看了看,然后跟家庭医生打电话。知道乔泠身体不舒服,龙君定是坐不住,先是吩咐阿姨去做些开胃的菜,后让人送了些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水果,还特意拿上平时不让她喝的饮料,跟匆忙赶来的医生一块上了楼。
推开卧室门,紧闭的窗帘遮挡着明媚的阳光,室内光线昏暗如夜,隐约可见床上蚕被下隆起的微小弧度。
龙君示意医生在外稍等,而后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掌心放在被子表面轻拍,声音温柔,“泠泠,听阿姨说你早上就没吃东西,现在胃口好点了吗?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去。”
“如果还是很差的话,要不要起来做个检查?”
乔泠翻了身,掀起眼皮看一眼,“不用了,你们先吃。”
她不说检查,龙君也不敢强求,叹了口气,摆手示意医生再等等。龙君下午也没去上班,反正去了也放不下心,干脆在家寸步不离的陪着乔泠。
出发去勐巴拉娜西的时候,乔泠才知道乔承嗣口中的的帮手,指的就是他自己。
意料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乔泠现在还是没什么精神,上飞机之前,乔知白愣是强迫她吃了点东西,当然也不放心,便特意让虎子跟在乔泠身边照顾。
乔泠在飞机上睡了一路,醒来,飞机即将落地在春城。
“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在这歇一天再走。”观察了她一路的乔承嗣,突然说道。
乔泠接过虎子递来的湿毛巾擦擦脸,清醒了点,“爷爷不用担心,我就是前几天通宵打游戏,伤了神,睡几天就能调整过来了。”
“通宵打游戏。”乔承嗣低吟,随即笑起来,感慨一般,“还是年轻好啊。”
......
乔泠懒得去猜他又抽什么风,总之是没安什么好心就对了。
下了飞机,乔承嗣临时改主意,说要在春城玩两天,一行人住在五星级酒店,晚上,虎子来送饭,顺带告诉她,有警察跟了过来。
乔泠反应平平,在酒店睡了两天,接下来,乔承嗣沿着春城继续往南走,每到一个城市就停下来玩几天,俨然像是个来旅游散心的老头。
后面,乔泠的身体好了不少,到达江城这天,风和日丽,沿街的花儿开的正好。乔承嗣又要出门,乔泠这次跟着一起去了。
司机带他们来到一处阻击战遗址景点,或许是江城气温较低,来旅游的人还很少。
他们一路走过去,没看到几个人。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林小道,他们驻足在一面满是党旗的纪念墙下,金灿灿的暖光泻下来,耀眼而温暖,空虚的世界被倾灌的盈盈满满,黑色大理石墙壁反射着微弱的亮光,似万顷碧波,一面面鲜红的党旗像一轮轮喷薄欲出的小太阳,赤晃晃的冲破黑暗,绽放出万道金光。
乔承嗣背着双手,仰头望着眼前的纪念墙,神情复杂,令人捉摸不透。
忽而。
他问,“敢杀人吗?”
“不知道。”乔泠抱着双臂靠在墙棱上,阖着眸子,嗓音慵懒,“没杀过,可以试试。”
虎子闻声忍不住扭头看向她。
心想。
这是说试就能试的吗!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乔承嗣也像是听到了幼稚的笑话,笑的前俯后仰,良久,停下来,徐徐道,“你跟你大哥真不愧是亲兄妹,当初,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一字不差。”
“是吗?”乔泠睁开眼眸,眺望远处的青山,默了片刻,短促的笑了声,“都是一个妈生的。”
乔承嗣迈开脚步,继续往里走,“看过缉毒电影吗?”
“您是想问我怕不怕?”乔泠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垂在身侧的手把玩着打火机,自问自答道,“制毒贩毒可是死罪,光这一点,都能吓死我了。”
顿了顿,她抽了烟放在唇间,山间有风,她便倒着走,同时拢着掌心,低头点了烟。
话语有些含糊,“不瞒您说,上次跟您从德克萨斯回来,我就想去报案来着。”
“怎么没去?”乔承嗣停下脚步,等她一起。
乔泠倒退到他身旁,微微偏头,美眸半眯,轻佻的话语让人猜不出真假,“准备去的时候,电视剧上那主角说,大义灭亲得遭天谴。”
“......”
还挺有幽默细胞。
“你觉得你大伯的事,蹊跷吗?”乔承嗣转了话题。
乔泠拿掉唇间的烟,掸了掸烟灰,吐出一缕淡青色薄雾,“不知道,不关注他们家。”
“那为什么还要去探监?”对面有人走过来,乔承嗣轻拽了下乔泠的手臂,示意她好好走路。
乔泠转过身子,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直言道,“爷爷你这就没意思了,明知故问啊。我去探监除了为气他们,还能有别的目的?”
“我回家那天,我大伯娘逮我一顿讽刺,我这人记仇,气也不好消。”
乔承嗣无声摇了摇头。
傍晚,从景点回酒店的路上,霓虹灯从窗户落尽车厢里,乔泠大咧咧的躺在副驾驶打游戏,忽听后面响起乔承嗣的声音,“会用枪吗?”
“会。”乔泠专注应对游戏,“以前在盛京,年年都跟着淮哥他们去军营搞特训,枪玩的挺熟。”
乔承嗣,“那就好。”
回到酒店,跟随乔承嗣而来的保镖送来了一把枪,枪里有六发子弹,没有额外的,保镖说,乔承嗣给她应急用的。
隔天,天不亮,乔泠被虎子喊起来,两人随着乔承嗣一块上了辆本地牌照的丰田车。
车子从县区开到乡下的村庄,路过无垠的荒地,湍急的河流,破败的石桥,越开外面的景色越是荒凉。
从清晨到黑夜,一天又一天。
第三天晚上,乔泠都快被颠散架了,终于看见外面出现一片棕榈林,想来,估计是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了。
“手机给我。”乔承嗣朝她伸出手。
乔泠皱起眉,犹豫片刻,把手机关机交给了他。
后面车开了约莫有两个小时,乔泠闭目养神间,感受右手边的虎子推了她一下。
睁眼开,乔泠往窗外望去,只见路边站着一排持枪的守卫。再往前方看,车正缓缓停在一个高高的木栅栏前。有位满脸胡腮的大汉绷着脸走来,用乔泠听不懂的鸟语跟司机沟通了两分钟,最后只见他朝后面的乔承嗣敬了个礼,继而转身示意门口的人放行。
往里走,各建筑呈现给她的感觉,像是简易的军事基地。
观测台站和测量,营区,训练场,成排的大仓库,地面随处建立的遮挡物,不远处亮着光的竹楼。
里面人很多,训练场没有士兵,只有...一群数不尽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周身被绝望所笼罩的苦力。
乔泠的心颤了颤,手不知觉的从口袋里拿了烟出来。
“爷爷,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