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李清懿上了马车离开,二太太跟一双儿女在府门前眼巴巴的望着。
二姑娘李妙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姐姐怎么就走了!不是不去吗!”
她只比李清懿小一岁,两人平日关系极好,昨天元衡郡主上门,府里一团乱,娘不让她出去,她也没敢去打扰大姐。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大姐说走就走了!
连道别都来不及!
二少爷李元直问:“娘,大姐是不是住几天就回来?”
二太太笑笑:“苒儿莫哭!庸儿去玄心观找你爹,咱们打点行装,这就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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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扬州到京城,坐马车不过三五天。
这日,雨水塌了天似的从空中倾泻下来,她们原本可以在驿站停留,反正只剩下半天的路程,但元衡郡主着急回去,一行人便冒雨赶路。
结果元衡郡主的马车轮子崩裂,一行人只好停在雨中,等待车夫和家丁将马车修好。
急雨中,后方突然传来马蹄和车轮辘辘之声,李清懿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拐弯处行来一队人马,虽在雨中,却各个整肃警敏,煞气凛然。
队伍中间,两匹高大健硕的黑马拖着一辆宽大马车,车檐下的金铃在暴风骤雨中剧烈的摇晃,发出清空的脆响。
兴许是感到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马车里的人出声询问,“何事?”
听见询问,驾车的侍从答道:“大人,有几辆马车停在路上,好像是车轮坏了。”
“不必管。”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几分低沉的磁性,这样好听的声音,说出的话却丝毫不近人情。
侍从为难道:“大人,路被挡住了。”
马车里的人这才伸手,掀开暗青花纹的蜀锦车帘朝外面看去,却正正撞上一双春露般明亮灼人的眼睛。
男人狭长的双目危险的眯起,薄薄的嘴唇透出一种对世事的疏离和淡漠。
李清懿下意识的收紧袖中的手。
这是秦增,东厂提督,天子身边顶顶得力的人,手下锦衣卫各个凶神恶煞。
他权势滔天,是名副其实的权宦,薄薄的眼皮一掀,就令人牙关瑟瑟。
也是李清懿跟了五年的人。
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遇见。
想到那晚,李清懿的面颊鬼使神差红了……
那边的秦增见她一副怀春模样,皱着眉头将目光挪开。
一旁的心腹护卫暗道:啧,又是一个看上他家大人皮囊的。
可惜……
他家大人是个宦官啊!
那边元衡郡主见车夫迟迟修不好马车,想让家丁去请来人帮忙,谁知往对方的马车上一瞄,居然是东厂的徽记!
吓得她连连催促马车让路!
道路畅通,秦增的马车毫不迟疑的走了,连看都没看元衡郡主一眼。
坐在后面马车里的丫头们,好奇的张望,“这就是东厂提督秦大人?往常听他的威名,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没想到,竟生的如此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他是宦官!”
丫头们一阵惋惜叹气,灵犀提醒道:“你们还敢妄议秦大人,不要命了!”
丫头们一缩头,但也有胆子大的,“总不至于夸他好看,还要被索命吧?”
“那可说不准!我听说,连太子都畏惧秦大人三分,见了他都要绕道走呢!”
灵犀暗中翻了个白眼,这几个早晚死在自己的嘴上!
马车终于修好,一行人继续赶路。
李清懿放下车帘,垂眸凝思。
蘅芜不如菘蓝胆大,却十分细心,问道:“姑娘知道这位大人?”
李清懿默了默,突然一笑:“我只是见这郎君貌美,却没想到是东厂的人!”
蘅芜跟菘蓝对视一眼,劝道:“姑娘到了京城,可不兴说郎君美不美貌的,京城规矩大!”
李清懿也不反驳,笑着应了。
午时过,一行人进了城,早有魏府的人过来迎。
元衡郡主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看了一眼脸唇肿胀,缺了几颗牙的薛嬷嬷,有些憋气,“一会你先下车回自个儿家去养伤,暂时不必跟着回府了,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薛嬷嬷呼吸一滞。
郡主这是嫌她丢人了?
“是,郡主……”
元衡郡主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窝着一股火。
去了趟扬州,主仆都受了伤,还不知道二房三房那两个要怎么笑话编排呢!
马车一直行到魏府二门才停下。
雨势渐小,李清懿扶着菘蓝的手下了马车。
油纸伞下,她穿着素淡的雨过天青色绡纱儒裙,满绣的回云暗纹在行走间如水波流动,漫不经心中,便透出一种极致的尊贵来。
前来围观的魏府众人,呼吸都是一窒。
她们只听说李家大姑娘的相貌,像足了她父亲李至,但谁也没见过李至到底长什么模样。
不过,能让当年的元衡郡主只一眼便决定下嫁的人,定是一副惊天的容貌。
如今看这李清懿……
难怪!
难怪府里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丫头们也纷纷议论:“她身上穿的,是绡纱?”
“要单是绡纱,倒也不值得称道,不寻常的是那上面的满绣!听说绣绡纱的绣线要劈成十六股,最好的绣娘一天也就能绣半片叶子!”
“这么名贵的料子,就这么在雨水中拖拉……咱们三夫人那么有钱,都没这么豪气……”
魏瑾儿沉着眼睛紧盯李清懿,这通身的气派和容貌,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原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的她。
此时有了深重的危机感。
虽然李清懿在魏家人眼里根本不算是人,只是个物件,但李清懿若真攀附出个什么名堂,魏家还要靠这条纽带往上爬,必定要处处捧着她,维护她!
这是魏瑾儿不愿看到的!
她决不允许这个莫名其妙的姐姐踩在她头上!
魏家的前途,不是有父亲么?!
难道一定要靠她李清懿?!
她有什么资格被魏家奉为上宾?就算是假装的也不行!
她不愿意!
魏瑾儿抢了丫头手里的伞走上前去,甜甜的一声“娘亲”,唤得元衡郡主眉开眼笑。
“这么大的雨你过来干什么?到那边等着就是。”
“娘,瑾儿想您了!”
李清懿听见二人处处彰显母女情深对话,低垂的眉眼轻轻一瞟,就看见魏瑾儿眉眼间掩不住的敌意。
见她看过来,魏瑾儿一瞬间收敛了神色,细声道:“娘,这位就是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