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也不知是冷还是怕,整个人都缩着。
邹氏狐疑的往她的视线处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哪有人?”
丫头迟疑道:“兴许是奴婢看错了……”
此时天色刚刚泛明,周围林子里的光线还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邹氏不悦,她再泼辣,也会有怕的东西,“别瞎说话,赶紧走。”
几人加快了步子,往山下马车的方向一路疾行。
好在路程不远,一行人不过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小厮坐在车辕赶车,邹氏母子带着丫头进了马车。
马儿在外面呆了一夜,又没有草料可以吃,这会儿便不太情愿挪动步子,呼呼的打着响鼻,有些躁动,小厮连连挥了几下鞭子才让马车加速上了大路,往官道的方向行去。
“嗖”地一声!
树林中忽地刺出一道寒光,树枝上的残雪被凛冽的杀意震动,弹跳着落入枯叶堆里。
拉车的马匹还未来得及加速,就被什么东西刺中,疼痛之下嘶鸣着扬起前蹄,随即猛地朝前冲了出去!
这条下山的路纵然能够容得下马车通过,可疯马不顾方向的一冲之下,便朝一旁的陡坡之下滑去。
驾车的小厮吓的屁滚尿流,狠劲儿抓住马缰却毫无用处。
嘴里下意识的大喊:“救命!救命!”
而马车里的人几乎连声音都没来的急发出就随着马车翻滚着掉下了陡坡。
林中的人影闪身出来,正是林奕。
他手上拿着一只十分小巧的弩箭,这东西并不少见,一般小孩子跟随大人上山狩猎,都会拿一只射着玩,射不着袍子鹿,准头好也能用来射兔子。
他将手/弩收起来,走到陡坡边上,朝下面看了看,然后找到一处低洼,顺着土坡滑到下面,往马车摔下去的地方寻了过去。
马车被林奕做过手脚,再从山坡上跌落下来便摔得七零八落。
林奕找过来的时候,邹氏眼睛睁的大大的,脖子已经折断,头朝下挂在马车零散的架子上,以诡异的姿势看着走过来的林奕。
林奕的步子稍顿,随即走上前去。
相比从前,他的面容还是那般,但整个人的气质神情都与从前天差地别,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目光中的狠戾像是杀人如麻的凶徒。
他瞥了一眼惨死的邹氏,就朝前看去。
小厮被破裂的木头刺穿了胸口,伤处还汩汩的往外流着鲜红的血液,人已经没了气息,邹氏的丫头摔在旁边,被马车的横梁压住,显然也已经活不了了。
“救……救我……”
一声呼救突然传入林奕的耳中,林奕猛地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林济半睁着眼睛躺在地上,额角被磕的血肉模糊,见林奕过来,奋力抬起手臂:“二哥……救……”
林奕心下狂跳,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林济,冷笑道:“你什么时候把我看作你的二哥过?”
林济闻言恍然明白了什么,眼睛缓缓睁大。
林奕死死的咬紧牙关从一旁搬起一块石头,“去死吧!”
*****
天色落黑,晴朗了大半个月的天色突然被密云堆满,月儿拼命想要在其中撕破一个口子钻出头来,却徒劳无功,只能在云后忽明忽暗的游走。
李清懿在锦华院陪元衡郡主用膳,长阑面色异样的进来,“姑娘,林济死了。”
李清懿筷子一顿,惊愕道:“死了?不是宋旸打死的吧?”
昨天她还说,只要闹不出人命,就没什么大事。
结果今天林奕就死了?
长阑也想说“姑娘您有点乌鸦嘴”,她摇头道:“昨晚林济一晚上没回去,林家人都以为他跑到哪里去躲着了,结果今天早上,庵里的尼姑来林家报信,说邹氏不见了。林家人这才意识到林济可能是去找邹氏了。”
“邹氏还能去哪,至多是带着林济回邹家。”
长阑点头,“据看守的尼姑说,邹氏给了她一些钱财,让她帮忙拖延时间,一大早就带着林济下山了。林家人一路找,发现了马车摔下山坡的痕迹,下去一看,人早就死了,冻得如同石头。”
“是意外?”
“姑娘觉得是意外吗?”
李清懿皱眉,“若是意外,那也太倒霉了些。肯定会有人说是宋旸干的,但肯定不是他。宋旸那家伙,看着不靠谱,行事还是有分寸的。”
长阑猜测,“会不会是有人想杀邹氏?”
元衡郡主出声道:“难道是魏宝珠?”
要不是邹氏相逼,林氏也不至于不择手段的做出后来那些事,这个始作俑者,只是简单送到尼姑庵思过,的确有些便宜她了。
但林氏死了之后,魏家便不想再过问林家的事,便也没有故意去为难邹氏。
只是魏宝珠身为林氏的女儿,却未必想放过邹氏。
“可魏宝珠一直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她若做什么,咱们肯定会发觉。”李清懿放下筷子,“林家人什么反应?”
“林文业死了儿子,自然哭闹不休,他可是口口声声称林济是林家独苗,这回可好了,独苗没了。老南宁侯倒是真心因为死了孙子难过,林大老爷这个时候应该在查这件事,林文业闹着要去找宋旸,被他给拦下了。”
李清懿“啧”了一声,“邹氏都在尼姑庵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想要杀她有的是机会。而且魏宝珠最近也是战战兢兢,我想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如果我是她,即便想杀邹氏,也会等到嫁人之后,那个时候背靠四皇子,又不受魏家管束,想做什么都方便许多。”
“那姑娘的意思是,是有人要杀林济?他一个酒囊饭袋,杀他有什么意思?”
李清懿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且等着看林盛远怎么查吧。”
*****
南宁侯府。
林家人都汇集在厅堂之中,林盛远坐在林老侯爷下首,看着众人。
林文业死了老婆儿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平日里他总嫌邹氏聒噪,整日将和离挂在嘴边,真出了事,倒想起邹氏的好来。
二房三口人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
二老爷林东兴整日泡在姨娘堆儿里,跟自己的妻管严弟弟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语言,自从儿子林奕成了废人,林文业又整日将林济当成林家“独苗”,十分惹人厌弃,二房三房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在林东兴眼里,就是得瑟的过了头,糟了报应。
二太太赵氏一脸憔悴,林奕也是死气沉沉,母子二人像是刚从棺材里被挖出来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剩下就是一众姨娘庶女们,私下里相互交换着眼色,偶尔嘀咕几句。
林盛远夫妻看着在场众人,心头皆升起一股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