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穆嫣跟着众人从二房出来,年氏看着她说道:“这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嫣儿也莫再因为那些闲话觉得心中不痛快。”
言外之意,你自己做了错事,弄得满城风雨,也不该怨天尤人,要吃一堑长一智。
穆嫣心中犹如被冰箭刺穿一般,又凉又痛!
是,穆婉从来都是贴心柔顺又懂事的一个,即便都是亲生女儿,母亲心中也难免有所偏颇,但母亲也不至于对她没有半分信任,认为她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卑鄙小人吧?
她抬眼看向年氏,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自然不会跟那些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她们知道什么好歹,不过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以讹传讹罢了,只要祖母和父亲母亲相信我,我是不怕人家乱说话的。”
年氏闻言一怔,觉得她是话里有话。
穆嫣不等她反应,就转脸看向穆婉,“就怕八妹也听了那些胡话,心里对我这个做姐姐的生出芥蒂……”
穆婉闻言连忙说道:“姐姐对我的好,我心里比谁都明白,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埋怨姐姐呢?”
穆嫣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穆婉今日谎报军情,此时颇有些不自在,她轻轻抬手,将额间垂下的鬓发别到耳后,袖口处纠缠的花枝恣意开放着,与她鬓间的璎珞宝光相互辉映,说不出的潋滟迷人。
“大姐姐受了委屈,说到底,都是因为我……”
委屈……
穆嫣心中冷笑。
她是今日才受的委屈吗?
在那些下人第一天开口谣传的时候,无人去管,祖母冷待她,母亲误会她,妹妹指责她,直到事情愈演愈烈,才怕损了府里姑娘的名声将事情压下!八壹中文網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穆婉见她沉默不语,便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
穆嫣手指一颤,烫着了似的往回一缩,随即反应过来,说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下人不懂事,我却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的。”
穆婉内疚道:“不止是我,母亲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杂事繁忙,母亲一时疏忽,未能顾得上那些烂嘴的丫头,才让这不着边际的话闹得沸沸扬扬,姐姐千万不要怪罪母亲。”
“妹妹这话说的,好像我真的怪罪了母亲一样,你可莫要在母亲面前胡说,惹母亲误解我是个冷心薄情虚伪自私之人。”
穆婉闻言尴尬地看向母亲年氏,年氏微微蹙眉,觉得穆嫣今日说话句句都带刺,“嫣儿……”
“母亲,我有些累了,先回去小憩片刻,晚些还要去长青院陪祖母用膳。”
年氏蹙眉看了她片刻,说道:“那你去吧。”
穆嫣又与穆老夫人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的凌霞轩。
蒲柳立即迎上来:“怎么样?”
蒲草恨得咬牙切齿,“是红蔷!”
蒲柳立即明白过来,“红蔷去给八姑娘报了信?”
“必定是了!我陪姑娘才到了二房没一会,八姑娘就带着老夫人,还有夫人和二夫人她们一同来了!说以为咱们姑娘又去找九姑娘的麻烦!”
蒲柳脸色铁青,“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
穆嫣冷声说道:“红蔷是小事,我现在纳闷的是八妹的目的,她弄这么一出大概是想让我在祖母和父亲母亲面前失宠失信,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仅仅是想踩着我来衬托她的好?”
蒲草也说:“是呀!都是穆家的女儿,将来的前途大差不差,总之都坏不了,八姑娘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蒲柳听她说到“前途”二字,脑中灵光乍现,“该不会……是为了夫人先前说的那件事吧?”
穆嫣闻言目光一凝,“给秦增做对食?”
穆老夫人将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儿媳,除此之外,就是穆嫣穆婉和穆瑶三人知晓。
因为她们三人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穆瑶明确说了自己不愿意,剩下就是她们姐妹了。
穆嫣眉头皱得死紧,“难道八妹是想嫁给秦增,所以才对我使坏?”
将自己族中的女儿嫁给太监做对食,怎么想都有些丧心病狂,可若考虑到官场等诸多复杂因素,又不那么难理解了。
以秦增如今所处的位置,若他点头,未必没有人上赶着将自己的女儿拱手送上,问题是,秦增是什么人都要的吗?
穆贵妃突然提出要将穆家女嫁给秦增,一片哗然之下,竟没有多少人鄙夷嘲讽。
当然,也是因为秦增和穆家他们都不敢得罪。
只有一些千金贵女,私底下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倘若她们知道秦增根本就不是宦官,恐怕会嫉妒地吐血。
而穆嫣她们几个,当然是知道实情的!
蒲草说道:“那日夫人询问,八姑娘也没说自己愿意不是吗?姑娘又是怎么说的?”
穆嫣思忖道:“秦增自然是万里挑一的,但那人冷冰冰的看了就让人胆寒,我倒没觉得自己非要嫁他不可,所以我就与母亲说,要想一想。”
“这就是了!八姑娘自己想嫁秦大人,便以为秦大人百般好姑娘肯定也想嫁,所以就没有明确说出自己的意愿,怕姑娘警惕与她争抢!”
穆嫣嗤了一声:“九妹也不想嫁秦增,为何我就一定想?倘若她如实说出自己想嫁秦增,我也不会与她争抢,说不定事情早就定下了!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可八姑娘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啊!她怎么知道您的想法呢!就算您说自己不想嫁,她也许还会认为您不肯在她面前说实话!”
穆嫣忍不住冷笑,“这事儿我压根就没有任何想要瞒着掖着的想法,根本就是她小人之心。她以为谁都与她一般虚伪?”
蒲柳这时说:“大概是因为此事还需秦大人点头同意,所以八姑娘才想坏您的名声。”
穆嫣此时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嘲讽道:“贵妃娘娘说要选一位穆家女嫁给秦增做对食,皇上虽然同意了,但也说了,这事儿得两厢情愿,不仅要穆家女儿愿意,也得秦增自己点头才算数。所以八妹是想让我入不了秦增的眼,给自己多争取几分机会!”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蒲草问:“那姑娘想怎么办?”
穆嫣咬牙,“嫁不嫁秦增先不说,这次的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凭什么要我白白背着这个错处?”
“姑娘要不要将红蔷提过来问问?”
穆嫣想了想,摇头道:“咱们没有证据说那雪肌蜜露就是红蔷捣鬼,审问她她也不会说自己是受八妹指使,反倒打草惊蛇。不如,你们与她透个口风,就说我打算嫁给秦增,看八妹听说以后,还会弄出什么名堂!”
*****
浅草居。
穆婉闷闷的坐在阁窗前,脸色不见平日的明媚。
方才众人从二房出来,穆嫣先一步离开,穆婉跟着年氏打算先陪穆老夫人回长青院。穆婉见老夫人面色难看,便跪下认错,却遭老夫人一通数落。
年氏走进屋子,在她对面坐下,道:“婉儿跪的腿疼了吧?”
穆婉的目光凝固在虚空一点沉默不语,眼眶中珠泪凝聚,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豆蔻在一旁说道:“小花园的路都是鹅卵石铺的,姑娘的腿肯定跪伤了。老夫人的话也说的太重了,姑娘怎么不分轻重了,难不成要看着七姑娘把九姑娘打出个好歹不成……”
“住口!”
年氏冷冷呵斥了一声,豆蔻吓得一个哆嗦,顿时把剩下的话都吞了回去。
年氏却没饶过她,“你这张嘴早晚要给婉儿惹祸,不如我叫人给你缝了去?”
豆蔻扑通一下跪下:“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心疼姑娘,夫人饶了奴婢吧……”
“哼,来人,把豆蔻拖出去打十个板子,再扣半年的月钱!”
“夫人!您绕了奴婢吧!姑娘,奴婢都是因为心疼您,您替奴婢说句话呀……”
穆婉这才抬眼,说:“之前七姐找不到雪肌蜜露,你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让我误会了七姐姐,这十板子,你也受得。”
豆蔻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转眼看看年氏,不说话了,乖乖磕了个头,出去领罚。
十个板子打不死人,况且都是她们院子里的婆子,下手也有轻重,不过丢些脸面。而且这会儿受了十个板子,到时候夫人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再重罚她。
那半年的月钱也不是问题,姑娘平时赏她的,比月钱要多多了。
不一会,院子传来打板子的闷响,还有豆蔻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穆婉看向年氏,“母亲,今日是我太过莽撞,惹了祖母不高兴。”
年氏匀了口气,说道:“你七姐姐是个要面子的人,这次的事情她丢了大脸,心里必定不舒坦,你今日虽是好心,却难免招惹了她,这几日便莫要去她面前惹她烦心,等过些日子这事儿过去,也就好了,你们是亲姐妹,还能记仇不成?”
穆婉咬了咬唇,问:“母亲,您觉得,那雪肌蜜露是姐姐故意藏起来的吗?”
年氏摇头:“你姐姐有时候心眼是小了些,但也不至于两面三刀,这事儿,八成是个误会。我当时也是气坏了,才没想清楚,倒是委屈了她了。”
穆婉闻言,低下头半晌没说话。
年氏以为她是因为方才被穆老夫人罚跪而低落,便说道:“好了,你脚伤还没完全好,先歇着吧,好生将养,我去看看你姐姐。”
穆婉点头,看着年氏出去,面上的低落难过立即没了踪影。
她扬声道:“杜若,你进来。”
杜若连忙到了她眼前,“姑娘。”
穆婉看着她,“打听清楚没有?秦增今日又与李清懿同行出城,是去了哪里,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