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长宁愣了一下,“怎么就没动静了?”
原本这的确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奈何魏世迁被椅子套住,将他整个人架了起来,那匕首也就扎进去寸许,根本就不足以致命。
李清懿伸头看了一眼,“怕不是郭氏给魏世迁吃的安神散起了作用。”
长宁不解,“安神散不是用于病人安眠的药物么?”
“这郭氏的心思也算是巧妙……”李清懿赞了郭氏一句,解释道:“安神散的确无毒,但药性忌酒,若沾了酒气,这安神散便要被催发,轻者头晕目眩,重者神志不清。那日魏老夫人寿辰,郭氏便用了这药,使得魏世迁没饮几盏,就觉得醉了。”
长宁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魏世迁一进门,奴婢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喝了这么多酒,又被下面这对奸夫淫妇气的血气上涌,那安神散可不就被催发的厉害,一时怒极攻心就厥过去了!”
“不止是厥过去,这魏世迁怕不是要被气成个活死人。”
“活死人?”
长宁想到方才李清懿说安神散遇酒,重则使人神志不清的话,不由得“嘶”了一声,“这郭氏的心思还真是厉害,这么一来,即便魏世迁没死在魏世原和薛氏手上,也与一个死人无异!”
李清懿“啧”了一声,“倒是我想的狭隘了,以为郭氏是要直接杀了魏世迁,再嫁祸到宋芊身上,原来是打着这个念头,难怪郭氏没有再安排人过来杀魏世迁,还真是杀人诛心,又做的毫无痕迹!”
长宁问:“姑娘,您说的奴婢又不明白了,怎么就杀人诛心了?”
李清懿看她一眼,不答反问,“如果魏世迁被气成了个活死人,最痛心的会是谁?”
“魏世迁变成个活死人,最心疼的肯定是爱幺子如命的魏老夫人!”
李清懿哼笑一声,“这样也好,我也觉得让这畜生死的太痛快便宜了他,既然如此,就让他多受几日罪,还能拖累拖累魏老夫人,真是妙极!”
看来魏世成也把女人想得太简单了。
他默认了郭氏杀魏世迁这件事,却没想到郭氏根本不想让魏世迁痛快的死,更不想让魏老夫人过的舒坦。
如果魏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魏世成就要丁忧,那才有好戏看呢。
要不是魏世成将魏老夫人周身守得水泄不通,李清懿早就对那魏老妖婆下手了!
如果郭氏的算计能成,她倒要谢谢郭氏。
李清懿看向下方屋子里的魏世原和薛氏的反应,说道:“不过,魏世迁是今日就死,还是受几天罪再死,还得看这二位如何选择了。”
长宁顺着她的视线朝下方看去,就见魏世原和薛氏站在魏世迁跟前,愣愣的不知作何反应。
半晌,薛姨娘颤声问:“爷……三老爷是不是死了?”
魏世原也同样呼吸颤抖,“怎么可能,他不过是摔了一下。”
薛姨娘一错脚,伸头看见了魏世迁后背上扎着的匕首,“刀!他后背上有刀!”
魏世原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上前将魏世迁的身体翻过去一看,顿时懵了,“这……这这这……”
“是刘准手里的匕首!”
薛姨娘可还没忘记来杀她的刘准呢,这把匕首,正是方才刘准手里拿着的那柄!
魏世原脑中嗡嗡作响,连忙将手伸向魏世迁的鼻息处,察觉到还有气息,大喜道:“快!快叫大夫来!”
薛姨娘下意识地往外冲,可冲到一半又折了回来,“爷,今日这事儿,若是闹出去,大老爷和老夫人要是知道了,那,那……”
魏世原闻言面色一紧,“那也得先救人!”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真跟自己的兄弟拼命,他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
就算家里知道了今日之事,他也不过是受一顿训斥,可三弟要真没了命,那可就是不是一顿训斥能了结的了!
但薛姨娘不这么想。
魏世迁若是活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她给弄死!
她猛地朝那把匕首扑过去!显然是要再捅魏世迁几刀让他当场毙命!
魏世原吓的脑门冒汗赶紧伸手阻拦!
这么一番折腾,魏世迁后背上本就插的不深的匕首咣啷一下掉在地上。
二人都是一怔,只见那刀尖上只有一个指节长的血迹,显然入肉不深。
魏世原松了口气,薛姨娘却越发紧张起来,不依不饶,拼了命的要去抓那把匕首。
魏世原到底是个男人,力气要比薛姨娘大得多,见她来真的,猛地一推,将薛姨娘推了个趔趄,“你疯了!还不住手!”
薛姨娘踉跄几步,撞在木桶上,人往后一翻,正好头朝下扎进了木桶中!
“薛氏!”
魏世原一惊,赶紧起身去拉薛氏,却又在抓住她的脚时迟疑了起来。
宋芊派人来杀薛姨娘,薛姨娘若不死,宋芊就是杀人未遂,最后不痛不痒地罚一罚了事。可薛姨娘要是死了,三弟又受了重伤,魏家就可以借题发挥……
大哥离内阁不过一步之遥,宋学士若想保宋芊,必定要替大哥再使一把力气。
这么想着,魏世原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
木桶里咕噜噜冒出一连串的泡泡,没一会儿,薛姨娘挣扎的动作就软了下来。
魏世原面上现出怜惜的神色,继而消失不见。
趴在屋顶上的李清懿,将魏世原的神色动作看的一清二楚,立即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难免觉得脊背发寒。
这魏家人,除了魏世迁这色中饿鬼,个个醉心权势,包括魏老夫人在内,燎原大火也烧不死他们的野心!
“姑娘,这郭氏,莫不是将今晚的一切都给算在内了?”
李清懿沉吟道:“是我小瞧了她,郭氏手段是不如林氏,但她生在郭府,对朝堂的局势要比寻常妇人敏感的多,也更了解魏家想要什么。宋芊派来的小喽啰不足以杀死任何人,却可以成为一条引线,助她达到目的……即便薛姨娘没有溺毙在浴桶中,魏世原冷静下来之后,也一定会要了她的小命,坐实宋芊的罪行。至此,郭氏的目的,全都达到了。”
长宁缓缓倒吸了一口气,“女人真可怕……”
李清懿白她一眼,“你不是女人么?”
长宁愣愣道:“以前奴婢觉得自己是,现在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奴婢可没这么多心眼儿……”
李清懿好笑,余光却看见院门外倒地的春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