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之水滚滚而来,陈仲元带上了斗笠,化作了老陈头的影子。
于是,山崖上的青年,握着金刀,落在棺盖上的影子却抱着一把剑。
二人沿着南州的冥水,破浪而行。
河面上的亡魂,纷纷避开,幽冥中到处都是凄厉的呜咽。
几个月以来,云州死了太多的人。
挟裹着瘟毒,游荡在冥河之内。
这也令陆无生昼夜难眠,毕竟如今的幽冥,现在的黄泉,都在他的管辖之内。
老陈头盘坐在棺材上,鬓角垂落的发丝,从灰白到乌青。
“幽冥易过,黄泉难渡。”
“你应该清楚,我这么多年,只是在这方世界的幽冥里打转,和连接诸界的黄泉相比。”八壹中文網
“此界的幽冥,就如同一粒沙砾。”
“你那柄磨了五百年的剑,真能把黄泉都分开?”
背后的影子不言,他修行数百年,便就只修了这一剑。
一剑过后,他便什么也不剩下。
换句话来说,他是一缕魂魄,一道执念所化。
是老剑神,在某一世动过的念头,欲想一剑斩地天地绝!
“总要试一试。”
影子淡淡的开口,倔强非常。
老陈头叹了一口气,他了解自己。
若是固执起来,算得上世间最令人厌恶的老家伙。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那成圣的第一世留下的烙印哟!”
“真是一头倔驴!”
老剑神握着金刀,苦笑不已。
他从第一世成圣便是这样,决定了的事谁也更改不了。
说要磨剑就磨剑,说斩魂便斩魂,在这座囚笼里循环往复。
他不止一次的感叹,自己运气太好,每一次都能安然从幽冥,从黄泉里回来。
他身下那巨大的青铜棺材,逆流而上,直没入那无底的岩洞。
湍急的水面,一下子开阔起来。
四下茫茫,漂浮着深邃的黑雾。
从黑暗里,传来一声接连一声的呼唤。
伴随着鹰啼、马鸣、剑啸,都涌入老剑神的耳朵里。
“那是什么?”
影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在那些声音中,他不止一次听到了某个人的呼救。
促使他不断地想要朝那声音靠近。
老剑神站在棺材前头,乌青的发丝又化作如雪般的白发。
“是恐惧。”
他认真道。
“人生前最畏惧,最遗憾的事情,会具象在这幽冥。”
影子眯了眯眼,摘下了斗笠,化作实体和老剑神并排而立。
黑雾里传来的凄厉声越发的恐怖,幽冥中传来一阵阵锁链晃动的声音。
低语呢喃,四下便落起了纸钱。
老剑神心头隐隐有些不安,这幽冥似乎和之前大不一样。
眼前无数的画面袭来,他见到,一尊手持书卷,被锁链缠绕的白发神像,从黄泉之中,缓缓升起。
……
……
辽阔无垠的大漠之中,风沙席卷。
有驼铃声由远及近。
老剑神如梦一般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起伏的沙丘。
灼热的空气在沙漠里烧的扭曲。
他嘴唇发白,嗓子干哑,倒在如黄金一般的沙堆里,爬不起来。
“阿巫鲁克,大周西北的沙漠。”
“一千多年前的第三世,我又回来了。”
老剑神苦笑,眼中含着一丝晶莹。
这是他每次经过幽冥,必须要面对的恐惧。
随着远处的驼铃声越来越近,他终于见到了这梦境里最可怕的存在。
那是一个女人,皮肤黑红,丰韵紧实的大腿裸露,有力的夹在骆驼的背上。
脸上蒙着朦胧的红色纱巾,纤细的腰间别着两把金色的短刀。
一双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睛,发现了倒在砂砾里的男人。
腰间的短刀被抽了出来,贴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身上的银制饰品叮当作响。
“大周来的男人?”
她声音有些粗,玩味的眼神里藏着警惕。
老剑神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庞,没有喊出那个名字。
以这个女人的警惕性,自己要是说出她的真名,第一时间会被剁了胳膊。
虽然这是在幽冥的幻境之中,可若是死在这里,就再也回不到人间。
自己只能按照曾经发生过的故事,纹丝不动的走下去。
若有偏差,万劫不复。
于是,他颤动着发白的嘴唇,嘶哑道。
“水,给我水!”
女人黑红色的脸颊上,挤出狡黠的笑意。
从骆驼上,取下了一把绳子,将老剑神绑了个结实。
双手又在男人身上摸了个遍,硬是没摸出一个铜钱。
“穷鬼!”
女人骂了一声,拎着水壶给这个男人灌了一小口。
“少喝些!”
“你这家伙脱水太严重了,一下喝太多水会死的。”
“叫什么?”
老剑神松开了水壶,看着女人艰难道。
“陈仲元。”
女子皱了皱眉头,嫌弃道。
“真难听!”
她抬手便扒开男人的衣服,在满是绒毛的小腹上,用刀划出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剧痛让陈仲元痉挛起来,这是他八次经历这一幕了。
痛楚将是前面几次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他双手被麻绳缠绕着,如一直烤熟的虾米一样,弓起身质问那女人道。
“你……你给我刻了什么?”
女人将刀刃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扯下了脸上的红色丝巾。
那精致的容颜,哪怕不是第一次见,也令他失神了片刻。
女人将刀收入腰间,笑着道。
“按照阿巫鲁克的规矩,我救了你。”
“你就是我的奴隶。”
“贡那巴都,就是你的新名字!”
她打了个响指,远处的骆驼便跑了起来。
陈仲元手上的绳索和那骆驼相连,巨大的力道顿时将他扯起。
飞扬的尘土和男子的惨叫声交融,在大漠里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女人见到这一幕,大笑不止。
片刻之后,茫茫的沙漠里,一只巨大骆驼上,坐着一名女子。
后方是一名被绳索套着的男人,脚步虚浮,嘴唇发白。
脸上的皮肤被风沙磨得格外粗糙,胡须更是杂乱。
“走快些,今晚要是到不了楼古城,我们就等着在沙漠里喂冥兽吧!”
女人一鞭子抽在陈仲元身上,巨大的风沙,吹得两人眼睛都睁不开。
剧烈的疼痛,令他意识都模糊了片刻,几乎是条件反射道。
“走慢些吧,图雅!”
“我们赶得上的!”
话落,摇晃的驼铃声一下停住了。
女子的目光微寒,好似沙漠里的胡狼一般缓缓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
一把锐利的金刀,瞬间抵在了陈仲元的脖子上!
“你刚才叫我什么?”
陈仲元心头一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便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