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闭了闭眼，展开双臂，做出环抱世界的姿势。
他深呼吸一口气，用完全不符合他这张脸的喑哑声音说道：“多脏啊……”
“你闻闻，这世界多脏啊……”
他放下手，睁开眼，冷漠的看着天空：“你再看看，这世界，多恶心啊……”
“就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拯救的必要啊？”
他的双眼闪着红光，宛如修仙者走火入魔了一般。
万辞颜安静的注视着，无悲无喜，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没有说话。
天天没有听见万辞颜的回复，有些生气：“我在问你呢！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拯救的必要！”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在结界内来回走动着。
嘴里始终念叨着：“这么脏的世界，毁了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拯救啊！”
万辞颜看着眼晕，走到田地边坐了下来。
她晃动着腿，看着自从灾难来临后，又重新变得闪亮的漫天星光。
天天激动了一会儿，又自己慢慢的冷静下来。
看到万辞颜坐到田边，嗤笑一声，讽刺道：“你倒是悠闲，地府不是让你来拯救世界的吗？”
“唉！你可别给我带高帽，我没那么大本事。”万辞颜停下晃动的脚，继续看着天上的星星。
“我又不是什么救世主，哪有那本事拯救世界。”
“哼……”天天上下打量了万辞颜一番，冷哼一声，“倒也是，就你这点能力，哪能拯救什么世界。”
万辞颜没说话，继续保持安静。
在这安静气氛中，天天首先忍耐不住了：“你不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吗？”
万辞颜轻声回道：“你愿意说呢，就说，不愿意说，我也不问。”
天天低下头，盯着脚上那双童鞋，沉默了许久。
这双童鞋，是在救治点帮忙的一位大妈找来给他的。
说是她孙子的鞋，和他脚码差不多大，让他凑合着穿。
“从我诞生以来，除了需要吸收信仰力作为世界支撑，还要背负这个世界所有生物的不同情绪。”
天天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万辞颜的身边。
和万辞颜一同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漫天星光。
“这些情绪有好的，也有坏的；有善的，也有恶的。”
“尤其是属于人类部分的，最多……”
“我看着人类诞生，创造人类文明，互帮互助。”
“又看着他们为了挣个地盘，发动战争，斗得你死我活。”
“看着战争中的平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趴在地上跪求着，哀嚎着，痛哭着，求上位者给条活路。”
“我感受到了他们的无助、悲鸣、绝望、愤恨。”
“感受到了那些被迫拿起武器，誓死捍卫家园的人的热血、勇敢、努力、坚持、决心。”
“又感受着为私心而发动战争的人的野心、贪婪、暴虐、狠辣、冷漠。”
天天说着说着，眼神从冷漠，变为了恍惚。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惆怅和怀念。
“每一次的战争，作为天道的我都能感受到很深很深很深的疼痛。”
“那种疼痛，疼的我恨不得将自己撕成四分五裂。”
“每次我都会安慰自己，我是天道，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他们打了几年，我便疼了几年，再疼也得忍着。”
“好不容易熬到战争结束，再看一眼我的身体，发现身体上早已是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身上的伤还未彻底愈合，地上的人类又开始发动了新一轮的战争。”
万辞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扭头看向孩童状态的前任小天道。
他身上原本属于天道的能量，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
现在的他，真就和一名普通人类孩童一样。
天天晃动了下自己小腿，问向万辞颜：“你做了这么多任务，很多事，你应该都看过了吧。”
“嗯，挺多的。”万辞颜收回视线，向远处望去。
“但有些事你一定没有听过，我来给你讲讲吧。”天天稚嫩的孩童脸上，展开一抹恶劣的笑容。
“等你听过了，肯定就会明白我的想法的。”
万辞颜左眉一挑：“洗耳恭听。”
“嗯……讲一个什么故事呢……”
“啊！”天天眼神闪动着恶意，嘴角上扬着，“那就给你讲一个几十年前的故事吧。”
“初生的婴孩是干净的，长大后却成了胡作非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天没想得到万辞颜的回答，继续自问自答着：“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看着这个孩子是如何长大的。”
“有些父母爱子女，恨不得将心肺肝脾都掏给子女。”
“而有些父母不爱子女，还恨不得将自己的亲生子女置于死地。”
“我想着，就算是对待仇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婴孩的父母，就是不爱子女那部分的。”
“他们不爱他，给他买了条狗链拴着他，让他学狗叫，学狗撒尿。”
“侮辱他，关着他，有什么脾气就往他身上发。”
“婴孩就是在这样一个压抑充满暴力的环境中，长到了九岁，成了家中的佣人。”
“九岁的男孩，眼神和其他同龄人完全不同，他的眼睛里只有冷漠。”
“男孩常年做家务，力气比同龄人要大上许多，在一次父母使唤他做晚饭时，提着刀砍死了自己的父母。”
天天讲着，脸上带上了些爽快。
爽快于他故事中的男孩，将父母砍死了。
“男孩在砍死父母后，便逃走了，到处流浪，和野猫野狗抢食。”
“他完美的继承了父母基因中的暴虐情绪，无法忍受自己看到别人家庭和睦的样子。”
“于是，他开始杀人，杀那些家庭和睦的人。”天天站起身，又开始来回走动，情绪激动的讲述着。
“一家、两家、三家……哈哈！好多家！”天天疯狂的大笑一声，眼中的暴戾越来越深。
“后来，他也死了，在放火杀第五家的时候失手了，把自己也烧死了。”
天天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背对着他的万辞颜，言语疯狂。